「屋子當時很亂,是我們兩個收拾的。」
剩下三人也都招了。
江芸芸頷首,示意程家健仆把丫鬟們先帶下去。
「簽字畫押吧。」江芸芸仔細看了書吏寫的內容,然後對著汪勵說道。
汪勵躲在他爹身後裝死,嚇得渾身發抖。
「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要是真覺得青白有損,讓我兒把人納妾進來便是。」汪爽回過神來,也不裝和藹可親了,連聲追問道,「而且不是查她是不是逃奴的事情,怎麼又查這些內宅陰司上了。」
江芸芸冷笑一聲:「你家做錯在先,卻如此理直氣壯,你且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呸,腌臢地方,我便是一頭撞死,也不會去的。」雪月想也不想就說著。
「聽到了嗎?」江芸芸看向汪爽。
汪爽也跟著冷笑一聲:「一個奴婢,我管她願不願意,便是我要她嫁給阿貓阿狗,她也要嫁,與我們拿什麼喬,做什麼貞潔烈女。」
奴隸被稱為賤民,被排斥在士、農、工、商的四民之外,隸屬於主人整個家族,地位極低,被視為私有財產,可以任意處置。
汪爽的話不無道理。
奴隸只是一個人的模樣,但他們本質上是只會說話的工具。
「我就是死了,我也不會再見你們一面,呸。」雪月破口大罵。
汪爽倨傲一笑,並不理會她這樣低賤的人。
「這就是我要先查清這個事情的原因,畢竟強迫婢女和強迫良民那就是兩個意思。」江芸芸拍了拍驚堂木,示意雪月先冷靜,這才有條不紊說道。
「他自然是奴隸。」說起這個汪爽就挺直了腰板,「我這裡可有她的身契。」
江芸芸點頭:「拿上來看看。」
汪爽身後的僕人立馬遞上一張紙。
上面寫的很清楚,戊申年,也就是弘治元年花了一兩銀子,買入一名的三歲女僕,上面還寫了大致容貌,身上印記,最後還按有一個小手印,最後頁面上還有半個衙門公章,確實是備案過的。
「我們汪家做事一向合規,每個僕人都是來衙門備案過的。」
江芸芸以前見過樂山等人的賣身契,那個時候剛從曹蓁手裡拿過來,當時因為沒見過,看得還稀奇,看了好幾遍,可最後看著樂山等人抱著身契哭,這才訕訕移開視線。
這幾張紙也沒存活多久,江芸芸就火急火燎帶著他們去衙門辦手續了,新立戶,成為一個正式的良民,大明王朝里的一員。
是了,她記得樂山姓馮。
現在她手裡再一次拿著這張紙,卻沒有年輕時的好奇,只覺得那已經褪色的紅手印格外刺眼。
「這個沒問題,我核對過的。」柳源施施然說著,「戶房那邊有檔案的,江學士便是親自去查也能對得上。」
江芸芸點頭:「既有衙門的章,我自然是信的。」
柳源神色僵硬,心中微動,想不明白這人到底在想什麼,眼珠子一動,小心翼翼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把那張紙折起來放在一處,這才看向堂下眾人。
眾人被她一眼,都莫名懸了一口氣。
「只是此案還有兩個疑點。」江芸芸輕飄飄說著。
「什麼疑點。」柳源警覺地先一步解釋著,「賣身契是真的,可不是我們偽造的,這邊角,這印記,怎麼也不能是新的。」
江芸芸頷首,和和氣氣說著:「衙門的章清清白白,你們做事我自然不會輕易懷疑。」
柳源眼波微動。
「那江學士是覺得哪裡不對?」胡原追問著。
「第一:律法禁止庶民之家存養奴婢,違令者杖一百。」江芸芸和和氣氣說著。
眾人臉色微變。
有人忍不住說道:「那都是老黃曆了。」
江芸芸看向那人,和顏悅色說道:「不管大明律,還是最新出來的問刑條例,都未刪改這一條,只是補充說若是義男在家中勞作時間較長,則要被視為異姓子孫對待;若時間短,則被視為僱工。」
在場的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說的是真是假。
「這,這……」柳源硬著頭皮說道,「時過境遷,現在的事情如何夠得上高皇帝時期的政令呢。」
「若是夠不上,那陛下這次修改條例就會修改,而非特意補充這條。」江芸芸和氣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