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差點鬧打起來,還是村長聽說了江渝的名字,說不如把人請過來問問。
——她是江同知的妹妹,肯定也很公正。
一來到村子口,沒想到江同知來了,村子裡一下子熱鬧起來,人人都跑過來看。
「我就來看看的。」江芸芸又對江渝說道,「你開始啊。」
村子瞭然,這是給妹妹撐腰來了。
「我先去你們村子裡的地看看。」江渝熟練地說道。
江芸芸眉心微動。
「還挺懂。」謝來小聲嘟囔著。
眾人便呼啦啦都去地里了。
「我們這塊地不好,都是差的給我們的。」蒙古人抱怨著。
「你們來得晚,能有什麼好地。」漢人回懟著。
「之前有一塊好地要轉賣,你們也沒通知我們啊。」蒙古人立馬大聲說著。
這會兒村里人沒說話了。
「你看,漢人壞!」蒙古人立馬對江芸芸告狀著。
「那之前你們偷我們的水呢!」漢人開始翻舊帳,「還偷偷偷我們的化肥呢,要不是村長攔著,我都要上你們家要的。」
這會兒輪到蒙古人沒說話了。
民事糾紛,最複雜也最能只直觀反應百姓生活情況的案件。
往往因為太過複雜,而無法做到真正的抽絲剝繭。
江芸芸之前當知縣的時候處理習慣了,一聽就有個大致的想法,但她沒開口,只是看著江渝,等著看她有什麼辦法。
「先別吵了,聽我說。」江渝站在一塊石頭上,咳嗽一聲大聲說道,「大家現在既然有幸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家人了,小打小鬧很正常,誰家過日子上下嘴皮子不嗑一下的,有問題我們就解決。」
江芸芸一聽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睛都彎了起來。
江渝隨著周笙出門獨立後,一直是她對外社交的,所有人都說她做得很好,但江芸芸對此一直沒有實感,她和周笙和江渝相處的時間都太短了,平日裡來往的信件內容又都是小孩子抱怨的話,繼而久之,江芸芸一直覺得江渝是個小孩。
本來也才十五歲,也是個小孩而已。
但今日突然聽她這麼俚語的話,便又覺得小孩還是有長大的嘛。
「這個水車的位置我看了,這個村子的地就這麼一塊,要是為了照顧到所有人,按道理應該是建在王二家和周大家的附近,現在怎麼都往東面偏了偏啊。」江渝手裡拿著一個小冊子,還握著一隻炭筆,紙上寫滿了一路上問的問題。
「那兩家的地不太好。」村長說。
江渝沒說話,看了他一眼:「那這事確實是莫日家的吃虧了,他家在最北面,引不到水,一開始建水車的時候,大家竟然都出錢出力了,現在單獨讓他吃了虧,這點說不過去的。」
漢人們有點不服,大聲嚷嚷著:「那把水偏了,我們那最邊上的那一塊水量就少了。」
「那一塊的土地是誰家的?」江渝也不生氣,繼續問道。
「村子裡的一家寡婦帶著兒子的,就那兩畝地,那娃出息,讀書不錯呢,現在在同知辦的那個社學裡讀書,每次考試都可好了,兩個人就靠那寡婦種地和織布維持生計呢,少了那桶水,全家要不要過日子了。」
「那我們買賣田地的時候,沒說那裡澆不到水啊。」蒙古人也跟著嘟囔著,也頗為不甘心,「不然誰要啊。」
這事確實不好辦,不能激化矛盾,但也不能不解決矛盾。
村子裡的矛盾其實都很小,但水、田,是最主要的矛盾。
江芸芸順勢想著,隨後又看向蹲在地上塗塗寫寫的江渝。
江渝仔仔細細聽著,隨後抬頭問道:「一開始衙門這邊規劃的地方,你們私自改了地方,那我想來也是沒備案的,對不對?」
村長神色躲閃。
「那就不對,你們占了蒙古人落戶你們村,可以半價修水車的政策,卻不肯真心待人,這樣你們這裡就要扣一分了。」
「那,那不是位置不行嘛?」有人不高興地反駁著。
「那是兩個位置都不行?」江渝笑問著,「若是都不行,一開始衙門這邊勘測的人不可能一個都沒發現,回頭我這邊調解不成,你們對簿公堂,不是一問就問出來了。」
漢人村民沒說話了。
蒙古人果然露出紛紛不平之色。
「你們也先別激動,一開始買賣的時候,衙門這邊肯定也有告知你們是什麼田,也別說是漢人坑你們了。」江渝笑眯眯說著。
蒙古人小聲說著:「現在是水過不來。」
「水過不來這問題,確實不對。」江渝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