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是鬧大事情了!!!
只是唐倫還沒說話,朱貢錝也還沒想明白,老管家從外面匆匆趕了過來,神色驚恐,壓低聲音說道:「江,江芸來了。」
朱貢錝一聽,只覺得上杆子沒好事,沒好氣說道:「他不是經常來嘛?慌什麼。」
老管家還是一臉慌張,磕磕絆絆說道:「一身血,都是血!!懷裡還用布抱著一個東西!也都是血,我,我,我瞧著像是……」
「人頭。」老管家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只剩下一個細若遊絲的氣音。
朱貢錝猛地看向唐倫。
他是知道江芸昨天晚上是出城找人了的。
找誰?
自然是蘭州知府寇興。
唐倫整張臉更是蒼白,眼睛都直了。
「你,你!!」朱貢錝終於明白了,心裡立刻大怒,手指指著他哆嗦了半天,愣是氣得罵不出來。
唐倫一臉悲戚:「我,我當日不知道是寇興在外面。」
朱貢錝腦子亂成一片,到最後只能氣得甩了甩手,到底是看在多年朋友的情誼上:「滾到屏風後面去,把這裡收拾乾淨!」
他說完就親自出門去迎接江芸。
寇興死了。
寇興真的死了!
朱貢錝知道,這事沒完了。
江芸芸整個人有一種詭異的平靜,只是這只是對她自己而言,對外人而言,這人現在一身血,尤其是她懷裡抱著一個帶著血的包裹,整個人只顯出幾分駭人。
「你,你……」朱貢錝只好頭皮發麻請人進來,「快進來吧,別嚇壞路人了。」
江芸芸竟還對著他笑了笑:「我是來找唐倫的。」
朱貢錝下意識反駁著:「人不在我這裡。」
江芸芸黑漆漆的眼珠子就這麼看著他,平靜說道:「我知道他在你這裡。」
朱貢錝被她這麼一看,只覺得如坐針氈,坐立不安。
「寇知府的身體我找不到了,我想要唐倫親自去找。」江芸芸繼續和氣說道。
朱貢錝眼睛下意識去看他懷裡的包裹。
獻血染紅了她的袖子和衣襟,衣擺上那些早已凝結的血跡刺眼地顯露出來。
「我總不能讓夫人和三娘去找,她們都是女眷不說,又是寇知府的至親,城北已然是一片亂葬崗,屍橫遍野,我怕她們承受不住,我雖是知府的佐官,護衛他家人安全也是我的職責,但我如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想著唐倫既然敢對此事見死不救,那事已至此,也該負責善後才是。」
江芸芸的口氣平靜極了,甚至有一種抑揚頓挫的語感。
朱貢錝聽得頭皮發麻,汗毛直立,他甚至不敢去和江芸的視線對上。
——江芸瘋了!!
朱貢錝在心裡驚恐大喊著。
「進,還是進來再說吧。」老管家磕磕絆絆說著。
江芸芸依舊抱著那個腦袋站在門口,秋日微亮的天光冷冰寒氣,照著她身上,越發顯出那種本就斯文白皙的臉頰在此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冰白,連帶著那些沒有擦乾淨的血漬都好似要滲入皮肉中,成了一道刺眼的疤。
「當日內奸之事,我就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江芸芸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詭異的,不可言說的冷靜,「如今卻害得寇知府身首異處,我真是該死啊。」
朱貢錝喃喃說道:「是,是蒙古人……」
江芸芸點頭:「是蒙古人殺的。」
她抬眸,平靜地注視著朱貢錝,認真反問道:「所以這就是唐倫明明知道蒙古人在屠村,依舊能視而不見的理由嘛。」
朱貢錝沒說話了。
他不敢說話。
他覺得江芸好像真的瘋了,他覺得要是手裡有把刀,唐倫就在他面前,他甚至會舉刀把人殺了。
江芸芸也沒說話了。
她其實很累了。
昨夜,她帶人一個村一個村地找過去,到處都是分離的四肢和屍體,鮮血把她的眼睛都染紅了,可她還是沒找到寇興的屍體。
她甚至想不起哪件衣服會是寇興穿的。
他平日裡穿得很簡樸,和尋常百姓沒有區別。
明明很多個夜晚,她去後院找人商量政務,相處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可現在她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什麼特徵也想不來。
他到底多高,又有多瘦,甚至是什麼膚色她都有點想不起來了。
無數日在後院花園的水池裡,他拉著她的袖子站在田地,興奮地說著這批種子要是一直這麼穩定,就推廣下去,那雙眼睛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