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家的遭遇並不複雜, 想要打撈一筆守珠池的太監,奉承討好的貪官縣令,膽小怕事的海南衛守衛,三者不約而同的協議, 竟然演變出一場三十條人命的慘案。
「所以他們都和倭寇有關係?」江芸芸沉聲問道。
「每次倭寇來犯, 守珠池都會被劫掠, 大量珍珠流失。」符穹低聲說道, 「今年上供的珍珠變會少一半。」
「縣令雖英勇殺敵,但縣內人員眾多, 煩不勝煩還是損失慘重。」
「海南衛每每追擊, 卻都擋不住倭寇人少且分散,總是無功而返。」
他神色平靜,雖然沒有明說, 但言下之意卻不言而喻。
珍珠都是養在蚌里的, 更好的珍珠甚至養在海水中, 海盜大都是輕裝上陣搶劫, 搶一波就走, 能帶走幾個婦孺已經是大隊了, 這種丟失一半的說法並不高明,最大的可能就是太監們和海盜達成共識, 瞞下這一半的珍珠分贓,但詭異的是,這個事情竟然能瞞天過海十幾年。
縣令和海南衛的說法更是無稽之談, 若是倭寇人少,在明朝衛所人數排名前幾的海南衛怎麼還會抓不到人, 可若不是人多, 縣內怎麼會損失慘重。
這都是自打嘴巴的事情, 偏又這樣無限循環了這麼多年,倭寇越演越烈,損失也越來越大,但所有人又都安然無恙,倒霉的只有這片土地上的百姓。
江芸芸嘆氣:「原來這就是天高皇帝遠。」
可那些人是真的不知道嗎?
那層紙就一直沒有被人捅破嘛?
符穹竟跟著輕笑一聲,臉上看不清喜怒,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那袖道袍垂落下來,安安靜靜覆蓋在他腳邊,常年修道,讓他面色比尋常人還要白一些,不笑時,案邊的燭光閃爍在他臉上,恍然有種乘風歸去的縹緲。
「李如和此事可有關聯?」江芸芸問,「據說我知,他是這件事後才調任到這個位置的,在此之前他也不過是守珠池小小黃門。」
按現在看來,張修已經調任到省台,上一任海南衛指揮使在陛下登基後都被調任,現在去哪了,他們無從得知,守珠太監更是意外死亡,也算罪有應得。
符穹的仇可以說報了,也可以說再也報不了了。
江芸芸現在試探地問道,不過是想要看看符穹到底想做什麼。
符穹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心,那雙手並不富貴,上面有很多繭子,甚至還有一道陳年傷疤。
江芸芸沉默地看著他。
屋內有一瞬間沉默的只剩下兩道呼吸聲。
「張修的仇,報不了嗎?」符穹握拳,自言自語道。
「他不是才是首惡嗎?他和那群太監們狼狽為奸,勾結窮凶極惡的倭寇,惡狠狠地站在我爹面前,讓我們交出全部家產,不然就要我們好看。」
「李如,就是他想出的這個辦法,也是他找的倭寇,陳煌要死,他自然要死,沒有殺了一個放過一個的道理。」
「孫興哪裡去了,他自然也是死了。」
符穹看了過來,那張平靜的臉上露出瘋狂的笑意來:「就像他目睹我家人的死亡一樣,我親眼看著他摔下馬,看著他慢慢血流殆盡,看著他慌張痛苦的死去,讓他也嘗嘗孤立無援,死亡逼近的滋味。」
江芸芸倒吸一口冷氣。
「你,陳煌的死不是意外……」她心思大震。
符穹好似尋常一樣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偏又看不到笑意,只覺得通體寒意浸染全身。
他明明沒有說話,卻又好似把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訴所有人。
——他瘋了。
江芸芸腦海中閃過這三個大字。
符穹只是看著她,透過那根蠟燭的光暈看著面前神色震動的人,心裡只覺得暢快。
他已經十年不曾好好睡過一個覺,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是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的符家,看不清年面容的焦屍,所有人冷漠慌張的表情,妹妹不知所措的哭聲,張修險惡虛偽的面容,孫興事不關己的冷笑。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令人憎惡,讓人發笑。
他站在落敗的台階下,鼻尖是揮之不去的焦味和血腥味,憤怒,罪惡,不甘,痛苦,他們就像毒蛇一樣把他緊緊纏住,直到在某一夜徹底把他吞噬。
血債血償,是他活下來唯一的動力。
「你怎麼殺得了人?」江芸芸冷靜下來,揉了揉額頭,「陳煌不可能對你沒有防備。」=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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