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我爹。」江芸芸冷酷無情回絕著。
「那就當他是你爹嘛。」顧麼兒耍無賴,機靈說道,「這爹我不要了,給你。」
江芸芸氣笑了,直接把顧麼兒推到自己的椅子上,示意徐叔趕緊給他筆墨:「你隨便寫,不會寫就畫畫,要是畫畫也不會,就問我,我寫給你看。」
江芸芸一本正經恐嚇著:「得要讓你爹知道你在我們這裡學到東西了,不然回頭你爹回過神來,發現兒子在我們這裡什麼都不會,想要把你帶走了,你這以後可就見不到我們了。」
顧麼兒不上當:「那你給我寫,那我爹不是覺得我真厲害嗎,可以寫這麼多字了。」
江芸芸眉心一動,突然笑起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爹是相信這張好看的字是你的,還是這張鬼畫符是你的。」
顧麼兒語塞,嘴笨地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哼哼唧唧,皺著小臉,磨磨唧唧不肯寫。
江芸芸親自給他研墨,隨後安慰道:「沒關係的,蔣叔是長輩,笑你很正常,我可不會笑你。」
原來是上次寫信問他爹討錢,被蔣叔笑話了,說看他的信,連看帶猜,比看軍報還複雜。
年紀大了,已經開始有虛榮心的顧麼兒不願意再寫了。
「你肯定在背後偷偷笑我。」顧麼兒才不信她的話,嘟囔著,「你最壞了。」
「我可沒有。」江芸芸立馬為自己辯解著,「我何時笑過你,你前些日子敲了我嘴巴,我都沒和人說呢。」
說起這事,顧麼兒又開始心虛,蔫噠噠低下頭。
「你要是有不會寫的字,你問我,我寫得大大的,讓你抄的一筆不差,而且你學會了寫字,你爹一看你這麼努力,心裡一高興,就給你送錢了,這不是好事。」江芸芸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鬼鬼祟祟說道,「京城的物價你也是看到了,你才五十兩,要不是徐家收留我們,我們可要流落街頭了。」
說起這事,顧麼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提起筆來。
他打算再問他爹要點錢來,京城的物價真的好貴啊。
這件事情不好讓人知道的,江芸也不行。
他嫌棄地拎過筆和紙,開始趴在桌子上,抓耳撓腮地開始寫家書。
一開始要先拉拉家常,炫耀炫耀自己做什麼好事。
——爹,我今天罵了好多人。
然後再介紹一些自己在京城遇到的人。
——一個尚書是壞人,一個是好人,還碰到好人尚書兒子,但我不喜歡他。
「碰到的碰怎麼寫啊。」顧麼兒蓋著紙,咕涌過來問道。
江芸芸提筆給他寫了一個大大的碰字,顧麼兒歪歪扭扭臨摹下來,然後又爬回去繼續寫。
——江芸問我,為什麼不讓我們自己人當苗人的官啊,我不懂,爹可以告訴我嘛。
「不懂的懂怎麼寫啊。」顧麼兒咬著筆頭,含含糊糊問道。
最後圖窮匕見,寫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我沒錢了,會寫字了,要錢!
「錢也不會寫,畫銅板行不行。」
顧麼兒塗塗寫寫,一會兒撓耳朵,一會兒咬筆頭,屁股下的墊子好似有刺一樣,時不時挪一下。
江芸芸垂眸看著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撓臉,雪白的一張小臉都染上墨跡了,偏絲毫沒有察覺。
她很早就發現,顧仕隆其實記性不錯,很多字教了一遍就會了,而且會一直牢牢記著,但他就是不願意學,屁股坐不住,一看書就睡得香。
寫家書這個辦法就不錯,基本的字都學會了,也夠用了。
顧仕隆和她們不一樣,他爹有爵位在身,他是嫡長子,不出意外以後就是要襲爵的,自然不需要讀書有多精湛,而且相比較讀書,讓他學會為人處世的道理更為重要,若是能再學一點兵書也是極好的。
江芸芸心中暗自想著顧仕隆的教育計劃,耳邊是他窸窸窣窣的碎碎念。
天真懵懂的小童就像一張白紙,江芸芸私心想要他快樂過一生,又想要他能獨當一面,成為一個真正的將軍。
冬日何曾短,寒更有許長。
十二月的京城已經冷得人瑟瑟發抖,北風呼嘯而過,空氣中輕微的怒吼聲,枝頭零星的樹葉在風中顫顫巍巍。
對面的考生們寫得面無人色,隔壁的顧麼兒寫得小臉黝黑,江芸芸端起茶來,小口抿了一口,回味甘甜的茶香喝的人心中一冽。
——看別人考試還真的挺舒服的。
——當私塾先生就是這個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