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擊鼓的聲音。
跪在堂下的江來富眼皮子突然一跳。
「明堂,外面有人狀告江家大管家買兇.殺.人。」有衙役匆匆跑過來說道。
「何人狀告?」程鈺隨口問道。
「應天解元,江芸。」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其實江芸芸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江來富。
在樂山告訴她是江來富跟來的那一瞬間, 她就清晰明白,釀成周家慘禍的罪魁禍首是江如琅。
周服德的賭癮。
周笙的悲劇。
甚至是周鹿鳴差點命喪黃泉。
她拉著江來富說著似而非似的話,在他心裡種下有一點期望。
——江芸其實拿他沒有辦法,只能打打嘴上官司。
讓他聽話去衙門, 打算把李達送進去, 從而結束這個事情, 則是江芸芸真正開始反擊的第一步。
讓江家徹底牽入到這盤棋中。
在江芸芸來到這個世界前, 她對衙門這個概念並不清晰,那個高堂明鏡的牌匾懸掛在正中的位置, 每每上學時會意外撇過的地方, 總是亮堂整潔,嶄新空蕩。
她總是還以為,這是個若是有理, 上了衙門也該有個說法的地方。
可現在的她, 已經上過一次衙門大堂, 去過好幾次衙門後門, 也清晰地感覺到那塊高懸的牌匾下是迫人的壓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落在你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受你控制。
一旦去了衙門那便是上了秤,上了秤那便不由你了。
你是貨物, 而非砝碼。
她在第一次上衙門後就敏銳發現了這個潛規則。
所以讓江來富被隔絕在衙門內,是她的第一步。
江來富和江如琅這些年來狼狽為奸,想來也是各自彼此了解, 清晰知道對方的事情,所以隔開他們, 這才能形成信息差, 逐個擊破。
江芸芸站在明亮大堂上, 目光在頭頂的明鏡高懸牌匾上一掃而過,隨後收回視線,行禮見官。
她是舉人,不必下跪,所以便站在一側。
陸卓看著她鎮定自若的神色,川字眉心忍不住皺起:「你狀告江家大管家買兇殺人,可有證據?」
江芸芸點頭:「李達說的。」
陸卓驚訝:「李達不是瘋了嗎?證詞上可沒有說這個事情。」
「二公子,你不要胡說八道。」下跪的江來富又驚又怒,但是很快又冷靜下來,重複著剛才的話,「是周鹿鳴一直纏著您,我是擔心耽誤您考試,這才想要教訓他一下,但萬萬沒想到李達能這麼心狠手辣,這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但我可不敢買兇殺人啊。」
江芸芸垂眸,淡淡說道:「就是因為李達瘋了,所以現在的口供有問題。」
江芸芸深諳辯論之道,以假定為依據乃是最常見的辦法。
也就是說用一些未經證實的假設為提前,來支持自己的論點,將自己的觀點作為事實來陳述,而非作為一個假設,若是這個過程中存在著邏輯漏洞,那也不要緊,你的目的是讓被人順著你的話去思考,而非一定要爭出對錯。
「什麼問題?」陸卓忍不住問道。
「李達只交代了自己打傷周鹿鳴,卻沒有說為什麼打傷。」江芸芸反問道,「明府有所不知,李達之前對周家頗為照顧,我幾次三番聽我舅舅說起李達對他的關愛,就連去年大雨沖毀了墓地,也是李達幫忙收拾出屍骨,這樣的好人怎麼就因為管家想要教訓他的事情,就能下此狠手,實在是奇怪。」
陸卓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是以心中的那點奇怪立刻又多了幾分。
周鹿鳴實在是太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了,還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怎麼就突然惹得別人動了殺心。
「那是李達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江來富立刻說道,「我哪裡知道他們的糾紛啊,說不定李達一直都是假情假意,我可是聽說周鹿鳴找到一個好工作,可沒有提攜李達的兒子,說不定就是一時嫉妒。」
「若是嫉妒,那定然是有的,可周鹿鳴找了一份好工作的事情和他差點命喪黃泉的事情可是隔了許久的,我舅舅每次休息都會回家一趟,和李達相處時間甚多,他這麼久都不展開報復,卻因為你說了一句他就痛下殺手,難道不是更奇怪嗎。」
江芸芸抓到其中一句的漏洞,趁勝追擊道。
「若非你跟李達說了刺激人的話,李達怎麼可能好端端升出這樣的邪念,難道他不知道殺人會死嗎?突然從教訓一下周鹿鳴,變成殺死他,這樣的變化可不是他自己突然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