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打了你一巴掌。」許昌終於扭頭去看自己的兒媳,淡淡說道,「律法明確所示,其夫歐妻,非折傷,勿論;至折傷以上,減凡人二等,你不過是被打了一下,就如此做派,鬧得我許家不寧,若非看在你爹的面上,我定要敬兒休了你。」
江湛臉色發白。
江芸芸冷笑一聲。
「笑什麼?」許昌不悅說道,「我說的有錯。」
「我笑你蠢。」江芸芸直接說道。
許昌臉色大變,手指緊緊掐著她的肩膀。
「江芸的胳膊壞了,我今後天涯海角,必殺你兒子。」顧仕隆立刻咬牙切齒說道,「你看我敢不敢。」
許昌冷笑一聲:「我還有兩個兒子,死一個又算什麼。」
江芸芸臉色微微發白,聞言輕笑一聲:「你且看看我今日是空手來的嗎?」
許昌沉默:「聽說你送了一車的禮物。」
江芸芸沉默片刻,隨後輕聲重複著:「是啊,我送了一車的禮物。」
許敬眉心微動,神色陰晴不定,那雙手便也緩緩鬆開。
江芸芸好端端送一車禮物做什麼?
還這麼光明正大招搖過市。
他哪來的錢,誰給他的錢?
「你和江家其餘幾個小孩何時有這麼好的關係,值得你今日要為她出頭?」他試探問道。
江芸芸淡淡問道:「所以我現在要因為她的難處而拍手稱快嗎?」
許昌眉心一動。
「我自有我的路要走。」江芸芸注視著他,平靜說道,「今日是許敬打人在先,這就是不對,我見不得這樣的事情。」
「這世上挨打的女人還少嗎,要你這個十一歲的小孩出頭,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嗎?」許昌嘲笑著,「她就是挨打了又如何,就是她被打死了又如何?江芸,你別太自以為是,這條路是她自己要走的。」
江湛臉色立刻發白,手指緊緊攪著,呼吸加重,一臉難堪。
「妻者,齊也,與夫齊體,妻妾失序則為大忌。」江芸芸笑著,只是眉目清冷,好似眉宇間那把刀即將破土而出,便是面前之人是鬼面修羅,也要殺得一乾二淨才肯罷休,「我今日寫一份摺子遞去通政司,你的位置,還能安安穩穩坐著嗎?」
「其民年四十以上無子者,方聽娶妾。違者,笞四十。」
「若是婚姻不能保護妻子,那律法中,在律法外,總會有其他辦法。」江芸芸面無表說道,「雖是一件小事,但若是在此刻鬧大了,連你也討不到好。」
許昌沉默了。
他太了解這句話的潛台詞了。
他在威脅他,一旦鬧大,揚州衛也能跟著應天府那些衛士一樣大清洗。
若是尋常人說他自然是不信的,可偏偏是江芸。
偏偏是他,這個總是鬧得滿城風雨的人。
「你到底要如何?」他咬牙問道,「你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成,什麼閒事都要管一管。」
江芸芸去看許敬,許敬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
「我讓你保證不打人,想來你也會陽奉陰違。」江芸芸注視著面前之人。
許敬饒是如此狀態,還是冷笑一聲,一臉不屑,嘴裡發出咯咯的聲音。
「所以我要你保證。」江芸芸收回視線,看向許昌。
許昌冷笑一聲。
「拿筆來。」江芸芸伸手。
江媽媽猶豫一會兒,但還是咬牙去拿筆。
江芸芸面無表情說道:「若是連你也不能約束許敬,那便是治家不嚴,治家不嚴的後果你比我清楚。」
「你就不怕江如琅找你麻煩?」許昌咬牙問道。
江芸芸微微一笑:「那就讓他來。」
「不敬父兄,你難道是一點也不怕,它的後果可比我治家不嚴的還要嚴重。」許昌威脅道,「今日這些事與你有何關係,何必鬧成這樣。」
江芸芸接過江媽媽遞來的筆紙,洋洋灑灑寫了今日的內容,又寫了後續的保證。
許昌看著那一行行字,到最後看著那幾個字,不可置信:「『不欺侮江湛』,你今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為了這五個字。」
「你瘋了?!」他喃喃自語。
江湛倏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江芸芸。
江芸芸把手中的筆遞給許昌,平靜說道:「簽字吧。」
許昌看著他,好似第一次認識面前這人一般,眼如刀筆要一筆一划把人看清才肯罷休。
「一式三份,你一份,我一份,江湛一份。」江芸芸不理會他的打量,繼續說道,「今日之事就算了了,今後許家自有你去博前程,江湛也能平安度過此生。」
「你瘋了。」許昌接過那支筆,忍不住說道,「你就沒有其他事情?」
江芸芸挑眉,輕蔑一聲:「我自來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