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李陸,意味深長說道:「誰知道這些人有沒有搶了其他讀書人啊,查一查,震一震,也好寬寬讀書人的心啊。」
李陸看著他,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這件事情只能是搶劫讀書人。
這件事情只能是倒霉的江小童碰到窮凶極惡的壞人。
這件事情最壞最壞的結果只能是有人嫉妒江小童。
千萬不能擴大此事,更不能被有心之人牽連到科舉上,這才是最要命的。
哪一場科舉案,不是殺得人頭滾滾。
所以人是要趕緊抓起來的,因為一旦人跑了,事情可就控制不住了。
李陸越想越膽戰心驚,恨不得現在就把那些惹事的讀書人抓起來狠狠打一頓。
——江芸年紀輕輕,手段雷霆,人還在考試,但是把所有人都安排了。
——好歹毒啊,想害他。
他立刻覺得此事燙手起來,恨不得當場暈過去,逃避此事,可偏偏面前之人都虎視眈眈,不過轉念一想,這件事充其量也不過是讀書人只見的相互嫉妒,還好不是什麼大事。
「我沒有搶其他人啊。」
「我們都是無辜的啊。」
「夠了,把他們都壓到監牢里去。」李陸呵斥一聲,對著衙役使了個眼色,「單獨看起來,不要讓他們鬼哭狼嚎,打擾到其他人。」
老衙役瞭然。
這是要把人隔離起來,不要他和任何人說話,也不准任何人看望。
「陳經歷,去拿冊子來。」李同知回過神來,冷靜說道,「讓人看到大門,讓今日值守的衙役都準備好,再請個人去貢院門口等知府出來,一出來就把人請回來。」
登記考生的冊子很快就被拿了過來。
黎淳並沒有看,反而示意他人遞給唐伯虎。
唐伯虎接了過來後直接看了起來,一炷香後,他抬頭說道:「之前在詩會,有人對江芸出言不遜,我小小教訓了一下,贏來了這顆珠子。」
他伸手指了指本子上的人:「就是這人。」
「曲水文。」李陸震了震,神色驚恐,「這是高郵縣的大戶啊,在廣東養珠,不知怎麼搭上南直隸守備太監的門路,在陛下登基第一年,上供祥瑞,就是一顆半黑的墨色珍珠,被陛下賜名『天地分』,大肆褒獎了一番。」
「不可能是他。」李陸想了想,矢口否定著,「再看看有沒有其他人了。」
唐伯虎:「其他人沒有和我們有……」
「是這個道理。」黎淳打斷唐伯虎的話,淡淡說道,「把這次考試中和珍珠商有關的人都找出來,然後再請李同知把這幅畫貼出去,就說此人涉及偷盜案,請認識的人及時來上報,若是提供人名和詳細地址,賞錢一百文。」
李陸不解,苦思冥想:「這不是打草驚蛇了?」
黎淳沉默了片刻,只好繼續解釋道:「就是要如此。」
還是一側的推官聰明,一點就透:「黎公打算看看那幾個珍珠商家中的僕人哪個有異樣。」
黎淳點頭。
李同知還是有些猶豫。
這個曲家的門路不在他這裡,是上一任揚州知府的,聽說每年都孝敬很多錢,他眼看著就要爭取過來了。
「這可是司馬提學官的最後一年。」黎淳雖然沒有抬眼,但好似一眼就看穿他的猶豫,意味深長說道,「他一個北直隸博野人在南直隸辛苦多年,總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就壞了仕途。」
李同知眼珠子一轉,心中咯噔一聲。
——如今的內閣首輔劉吉也出身北直隸博野。
「是是是,這就去辦。」
李陸自覺自己一個不過是小小的揚州同知,可不能隨便得罪首輔。
「我帶人去皇榜下面看著。」推官請命。
推官掌一府或一縣的理刑名,贊計典,由吏部從二、三甲的庶吉士中銓選出機敏謹慎、精通試判之人。
「有勞了。」黎淳和顏悅色說道,「若是有嫌疑之人,不要衝動,讓衙役上門,這些人剛僱凶打人,勢必是窮凶極惡之輩,你且要小心。」
推官受寵若驚,一臉感動。
他帶人走後,眾人便坐在內堂枯等。
黎淳和黎老夫人巍然不動。
李陸急得來回走動,時不時朝外面張望著。
唐伯虎臉色凝重,捏著那顆珠子半晌沒說話。
直到一個多時辰,門口傳來熙熙攘攘的動靜。
「是回來了嗎?」李陸起身走到門口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