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跟在陛下身邊多年, 長了一張白淨笑臉, 見人三分笑, 說話慢條斯理,和朝臣關係大都不錯, 內閣三位閣老見了他也都和顏悅色,不敢托大拿喬。
這句話什麼意思,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劉吉, 劉健和徐溥四目相對,沉默了許久, 直到門口有舍人經過這才回過神來。
「這事兩位有何意見嗎?」首輔劉吉開口詢問道。
劉健冷哼一聲:「太祖有言『非社稷之功不得封』, 如今陛下卻如此優待外戚、陛下登基那年封都督同知, 皇后有孕時又封壽寧伯,如今要冊封太子了,便也要跟著進侯位了,此人既無政績,也無武功,卻一升再升,若是開了先河,朝堂上的蛀蟲還不夠多嗎。」
徐溥咳嗽一聲,低聲說道:「希賢慎言,不過是授予虛銜,又不是實權爵位,算不上這麼嚴重。」
「中宮這麼多年,如今終於有了音訊,陛下和皇后伉儷情深,有次出格之舉也是情有可原的。」劉吉和著稀泥。
劉健脾氣大,直接嗆道:「外戚不得干政乃是祖訓,寸功未立靠著皇后太子便能連連高升,說出去豈不是笑話陛下,笑話內閣,陛下登基五年,便已封侯,若是之後又有大喜,豈不是封無可封。」
徐溥揉了揉額頭,敲了敲台面,打斷他的話,凝聲說道:「希賢,何必說氣話呢,此事也並無你說的這麼嚴重。」
「那張家兄弟整日在京城胡作非為,喝酒鬧事,兵馬司的人來訴苦幾次了,巡城御史也上了這麼多摺子,可你看……」劉健大手一攤,牙根緊咬,緊跟著沉默下來。
陛下按下不發,便已經說明最大的問題。
在他心裡始終是皇親國戚,然後才是朝廷百官,最後才是黎民百姓。
對張家,陛下當真是一點也不想懲戒。
內閣內再一次陷入沉默。
「昨日陛下說想冊立大皇子為太子,太子乃朝政基石,冊立太子便是穩定朝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冊封張家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劉吉淡淡說道,「只是陛下敬重中宮,想要張家更進一步而已,封侯而已,給太子一個好看的外家。」
陛下對張家遷秩授官,寵遇之盛,長此以往,並非好事,眾人看在眼裡,卻毫無辦法。
因為這些事情和陛下爭執,產生裂縫,得不償失,眾人嘴裡說的再憤慨,但都不會付出實踐。
「可這兩年還未到就要再封侯……」劉健抿唇,「也太過了。」
劉吉頓了頓,聲音倏地變輕:「我聽說前幾日深更半夜張家請了御醫。」
張巒不過四十有七,真是家中頂梁,但他早些年讀書熬壞了身子,為此宮中逢年過節就要賞賜燕窩人參。
「張伯在世尚能壓制幾分子嗣行事。」徐溥面露憂心之色。
劉健板著臉沒說話。
劉吉掃過兩位同僚,打破沉默:「那此事可要擬制可要順帶從內閣發出。」
今朝已經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規矩,內閣票擬,內監批紅,缺一不可,如今內閣若是不出票擬,那司禮監就不能批紅,想來這也是今日司禮太監蕭敬親自來的一個原因。
——陛下很想要封張家為侯,你們內閣不要阻攔。
「若是陛下心意已決,我們也無法阻攔。」徐溥淡淡說道。
「外面的人又要罵我們是紙糊的內閣了。」劉健冷笑一聲,「內閣若是不行勸誡之職,要我們內閣有何用。」
徐溥連連咳嗽。
劉吉臉色難看。憲宗初期內閣由萬安、劉吉、劉珝三人把持。
人人都道首輔萬安貪婪狡詐,次輔劉吉陰險刻毒,閣老劉珝誇誇其談,三位輔臣放任陛下空虛國庫、濫賜官爵,被憤怒的讀書人譏諷為「紙糊三閣老」,其餘六部尚書則是「泥塑六尚書」。
劉健板著臉,不為所動。
「希賢就是性子直,說話沖。」徐溥笑著打岔,把話題接了過來,「我們內閣有別的想法,自然也是要和陛下進言,只要我們內閣一心,自然不會有其餘流言。」
劉吉緊繃著臉。
「那我們不如先上一個摺子。」徐溥繼續說著,「先看看陛下的口風。」
陛下到底是礙於皇后的面子,還是真的想給張家的榮耀,若是真的要給,那又是能堅決到如何地步。
一步步試探,總歸能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劉吉淡淡嗯了一聲:「那就麻煩時用先上個摺子。」
徐溥溫然可親,也不計較劉吉的態度,只是含笑說道:「等我寫好,還要請祐之兄參詳。」
劉吉臉色好看了一些,便轉身離開了。
劉健見人離開,冷哼一聲:「時用就是脾氣好,他這等人早就該退位讓賢了,如此遲遲不走,簡直耽誤內閣辦事。」
徐溥嘆氣,和氣說道:「你且少說幾句,他是前朝留下的人,對哈密問題也有見地,也沒有你說的不堪,陛下登基前幾年也頗為努力,勸諫過陛下遠離小人,拒絕撰寫祈雨禱文,之前災異,也上書請求陛下修德政,還上書陳述國計民生的七件大事,作為首輔也是盡心盡職的。」
「不過是跟在時用後面拾人牙慧。」劉健油鹽不進,淡淡說道。=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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