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這才拉著周笙說道:「走,我們進去看看。」
周笙看著被人強行帶走的江來富,不安說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若是老爺知道了,萬一生氣了……」
「我管他生不生氣。」江芸芸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
雖說現在周家敗落了,整個院子長滿了荒草,唯有右邊那面凌霄花鬱鬱蔥蔥,花苞遍滿枝頭,所有屋子的門被鎖著,風吹日打,也跟著生鏽了。
但站在大門口還是能依稀看到這裡也曾經是過過好日子的。
屋子是村里少見的石頭搭的,屋頂也是用瓦片堆的,台階雖然長滿了青苔,卻是用一整條石頭,院子裡也都不是泥土地,鋪上一塊塊地磚,只現在長久沒人搭理,野草從縫隙里張牙舞爪鑽出來。
周笙失神站在大門前。
這裡的一切都陌生,卻又在目之所及後突然熟悉起來。
那個柱子原本可是紅彤彤的。
這個牆壁本來不是灰白的嘛?
「屋子好大啊,你以前住在哪裡啊?」江芸芸掃了一圈,隨後問道。
這裡的屋子並非江家這樣的進字結構,反而是一個被圈起來的山字。
「我以前住在這裡。」周笙回神,拉著江芸芸從正堂邊的小道走,來到右邊的那間屋子前,笑說著,「從這裡開窗就能看到滿牆花,我爹那個時候還在猶豫到底是梳妝檯放在窗邊還是書桌放在窗邊的。」
她伸手摸了摸生機勃勃的凌霄花,頓了頓,聲音微微抬高:「等五月份開花,這一面牆好像晚霞,很好看的。」
這間女子的閨房被花牆,被正堂包圍著,是一個小心又精緻的位置。
江芸芸看著她微微發抖的手,無聲握住她的另外一隻手。
周笙沉默,低頭看著她的手。
「正中的兩間是你爹娘住的嗎?」江芸芸又問。
「這裡是正堂,後面還有兩間,一間是臥室,一間書房。」周笙笑說著,「裡面已經沒東西了,之前都賣光了。」
「那舅舅住在哪裡啊?」江芸芸又連忙岔開話題問道。
「在左邊,就在學堂邊上。」周笙帶著她從正堂後面穿過,來到另外一間房子前,「就住這裡,爹說這樣就能每日早點爬起來讀書,免得偷懶。」
江芸芸咋舌。
周鹿鳴的房子和另外一間只有幾步的距離,真的是隔壁移個凳子都能聽懂的距離。
「這麼狠。」江芸芸嘟囔著,「那不是都沒得睡了?」
「鹿鳴特別能睡,就是打雷也不能把他吵醒。」周笙無奈說道,隨後又指了指短距離的空地,「中間本來是有花藤架子的,娘很喜歡種花,院子裡以前種滿了花,除了讀書,其他時候也不太吵。」
她眼睛亮晶晶的:「這裡以前有一個好高好高的架子,種滿了藤蘿。」
「哇,一定很漂亮。」江芸芸捧場說道。
周笙回過神來,看著她誇張的臉,拍了拍她的腦袋:「不要促狹我。」
江芸芸笑嘻嘻地說道:「那你爹以前學生多嗎?」
「多的時候有七八個,少的時候也有三四個。」周笙笑說著,「他是這一帶唯一的秀才,家中稍微有點閒錢的都會送來讀書,便是沒有錢,有時候站在門口聽課,想學兩個字,他也不是不趕走的。」
「那江如琅呢?」江芸芸冷不丁問道。
周笙一頓,好一會兒才說道:「一開始他家中是有錢的,五歲就送來讀書了,一開始每年送五條束脩,可讀了五六年,他連縣試都沒過,聽說家裡還只剩下五畝地了,其餘兄弟姐妹也都有意見了,他娘就想把帶回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嘆氣繼續說道:「後來他求到我爹面前,我爹心軟了,就說在讀一年,這一年不收學費。」
江芸芸眉心一動。
這麼聽,周服德還是一個心軟的人。
「他也爭氣,這一年吃住都在這裡,一口氣考到院試,回家後又不知道說了什麼,家裡又同意讀書了。」
周笙明顯不願意多說,只是嘆氣:「過一兩年後也考過院試和科考了,只是再考鄉試的時候,他考了三次也沒考過,他也就徹底離開私塾了,再後來就是和曹家結婚了,再後來就是我家出事了。」
江芸芸眉心一頓。
「十一歲過了府試,十三歲過了科考,二十一歲時離開你家,之後和曹家結婚,但之後一直屢試不第,最後在三十歲偃旗息鼓。」
周笙點頭:「大概是這樣的,前面的事情我也是聽我爹說道,他來我家讀書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江芸芸哦了一聲,沒有繼續之前的事情:「這些屋子我們還能進去嗎?」
「也沒什麼好看的。」周笙嘆氣,「爹開始迷上賭博後,東西就都賣光了,瞧著也傷心。」
「等舅舅賺錢了,讓他把這裡布置起來。」江芸芸皺了皺鼻子,「他現在一月一兩銀子,還包吃住,一年兩套衣服。」
周笙噗呲一聲笑了起來:「這錢要留著娶妻的,布置這些死地方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