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還想說話, 江芸芸猛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後朝著江蒼走了幾步。
她並沒有直接上前,反而站在台階下, 仰著頭問道:「你找我?」
湊近了看,她才發現江蒼整張臉近乎透明, 被衣服撐起來的肩膀成了一道尖銳的弧度, 整個人都好似被打磨到極致的玉片, 看久了只覺得心驚膽戰。
他垂眸看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瞳仁好似終於注入一口氣,安靜地注視著江芸。
「你……」江芸芸一肚子話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踟躕問道,「病好了嗎?」
江蒼依舊沉默,只那雙眼打量著面前之人。
那個在他記憶中瘦弱矮小,膽怯軟弱的人,怎麼就短短半年時間內好似突然換了一個人。
他已經長得這麼高的了,終於有十來歲小孩的樣子。
他臉頰上有了肉,整個人被養的粉雕玉琢。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哪怕是在漆黑夜色中依舊明亮。
他好似話本中被神仙點了一下的枯萎小草,迎著風,淋著雨,從不起眼的那道影子突然成了光芒萬丈的人。
江芸,怎麼就是江芸了呢。
他頭疼地扶著額頭,整個人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弓著背,彎著腰,成了一道被緊緊拉開的弓。
江芸芸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伸手把人扶著:「樂山,去找人來。」
樂山也被嚇了一跳。
大公子就算出事,那也絕對不能在紫竹院附近,在二公子面前出事。
樂山慌慌張張地帶著燈籠跑了,本就不甚光明的庭院只剩下走廊頭頂的燈籠在發著微弱的光亮。
江蒼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搭在紅柱上的手指因為用力在微微發抖。
那陣劇烈的咳嗽終於停了下來。
江蒼喘著氣,看著扶著自己胳膊的手。
纖細白嫩的手指扶著他時毫無顧忌,沒有一絲猶豫。
他側首去看江芸芸,正好撞見那雙明亮擔憂的瞳仁中。
「你怎麼不多穿點衣服就出來了。」江芸芸眨了眨眼,笑說著,「先在這裡坐坐,樂山很快就會帶人來的。」
江蒼手指微動,撫開他的手,自己靠著欄杆坐了下去。
江芸芸尷尬地收回手,連帶著往後退了兩步。
兩人一站一坐,又是剛才無言的沉默。
揚州的冬日格外刺骨,穿廊而過的風吹得頭頂的燈籠晃動,發出咯吱的難聽聲音,她明明穿著厚厚的衣服,還是覺得冷風無孔不入地鑽了進來。
「你走吧。」也不知過了多久,江蒼的聲音輕聲響起。
江芸芸眨了眨眼。
江蒼安靜地坐在那裡,背後是搖晃的竹林,那一道道細弱的影子落在他身上,煥然間好似這人被切割成一片片一般。
這個被江家曹家寄予厚望的少年,在這一刻好似沒了生氣,連著呼吸都成了竹影晃動下的錯覺。
江芸芸摸了摸腦袋:「那我走了。」
她轉身下了台階,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說道:「身體是本錢,你要照顧好自己。」
背對著她的江蒼宛若泥雕一般坐著。
江芸芸無奈嘆氣,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江蒼,你不要有這麼大壓力。」
江蒼微微側首,卻又沒有繼續看過去,好似只是看著庭院裡那處假山。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他一人,搖曳的竹林,龐大的假山,所有的一切都蟄伏在黑暗中,成了無聲注視他的怪物。
幼年讀書時的恐慌順著風再一次不知不覺爬了上來。
那時他還年幼,獨自一人住在書房內,連帶著角落裡的燭台都顯得格外高大粗魯,可大門被爹鎖了起來,若是沒有背好這本書,他是不能出門的。
很多年後,他明明已經長大了,角落裡的燭台也比他矮了,可他卻再也不能一個人坐在書房內。
娘為他想盡辦法,才跟著那些大戶人家學到了燈下黑的辦法。
他摸著手腕上的琉璃佛珠,冰冷的觸感讓他微微回神,他垂眸看著毫無血色的手心,這是一隻握筆的手,也只能握筆的手。
那口淤積在胸口的氣並沒有隨著今日見到江芸而紓解出來,反而越來越難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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