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黎循傳驟然出聲,擋在江芸芸面前,大聲反駁道,「天妃宮地勢狹長,甬道極長,馮忠想要讓煙花得到最大的效果,所以才選在那裡,是為了討上高郡王的歡心,為了自己的私心,和江芸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一頓,堅持說道:「單靠揚州城內的衙役根本無法維持秩序,馮忠安排了這麼多節目,還打算親自去點火,大半個揚州城的人都會在今夜涌了過去,發生踩踏本就是不可避免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黎淳的視線終於從江芸芸身上移了過去。
黎循傳嚇得一個激靈,想要低下頭去,但聽到背後江芸沉重的呼吸聲,還是強忍著恐懼抬起頭來,和祖父對視著。
院子格外安靜,喧鬧聲依舊絡繹不絕傳了過來。
好好的一個中元節,在盛開燦爛的繽紛煙花下達到熱鬧的巔峰,但也在煙花落下的片刻中拉開死亡的序幕。
夏日悶熱的風好似都染上了血的味道。
「你是這麼想的?」黎淳臉上不辨喜怒,只是平靜問道。
黎循傳猶豫片刻,咬牙點了點頭。
「那馮忠去了嗎?」黎淳繼續問道。
他神色太過安靜了,以至於所有人的一顆心都跟著懸了起來。
「沒有。」黎循傳揣摩不清祖父的意圖,便只好老實說道。
「他為何沒去?」
黎循傳聞言,臉上閃過迷茫,但很快那點疑惑不安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慌張所掩蓋。
——因為江芸帶人把他攔住了。
馮忠去了,發生踩踏了,那就是馮忠的事。
可現在馮忠沒去。
因為江芸把人攔下了。
若是江芸沒有把人攔下呢……
黎淳冷笑:「怎麼不說話,剛才不是還能言善辯嗎?」
「不,不是這麼的。」黎循傳磕磕巴巴堅持說道,「那個地方太小了,這麼多人過去,肯定會出事的,馮忠去不去都,都一樣的。」
他聲音逐漸微弱下來。
馮忠一向排場大,高高在上看不起庶民,萬一他這次想要討人歡心,封了入口,不想與民同樂呢,那百姓根本就上不去……
「那是馮忠的事情。」黎淳面無表情說道,「這事,本來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江芸芸喘著氣,把黎循傳推開,握著衣擺的手收緊,低聲說道:「可我只是想幫他們。」
她只是想幫那些村民要到屬於他們的東西。
她不知道中元節是明朝大節,不知道天妃宮那條狹長的死亡之路,不知道今日路上會有這麼多人。
那個報信之人滿臉血的樣子至今在她面前揮之不去。
那一路上的哭喊聲讓她喘不上氣來。
「若是我今日沒來,你信不信馮忠他們能把你們這些讀書人全都抓起來頂罪。」黎淳緩緩走了正堂,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注視著面前兩個相互依靠的小孩,低聲說道。
江芸芸抬眸,眼尾紅得好似要滴血一般,本就銳利的英氣眉眼,在此刻好似成了即將崩裂的弓弦。
有人歡喜有人哭,自來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但不論是哭還是笑,都該是自然發生的。
現在,江芸芸成了那把無意的刀,不管她到底有沒有落下,今日哭的人都會恨她。
「你是讀書人,本該安安心心走讀書人的路。」黎淳下了台階,站在兩人面前,「你可以讓他們去應天府,去北京告狀,可你何必摻和進來。」
江芸芸沉默:「他們不會。」
他們甚至連訴狀都是他寫的。
他們連應天府要往哪邊走都不知道。
他們長這麼大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揚州城。
「等你長大了,等你考上科舉,等你做了道科的監察官,等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你所做的一切,是非公道自有歷史評價。」黎淳見她如此可憐的樣子,心軟地彎下腰來,親自把人扶起來,「可你現在,還小。」
江芸芸手指冰涼,緊緊握著老師的手腕。
那是一雙皮肉已經鬆弛的手腕,彰顯這位老人已經是不小的年紀。
本就年邁多病的黎淳今日為了這件事情百般奔波。
「可我只是想幫他們,我不想他們為了一口飯連尊嚴都沒有了。」江芸芸雙目含淚 ,哽咽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黎淳溫柔說道。
這個小孩曾跪在他面前說他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樣溫柔摯誠的人,見了那些村民的困難,自然無法坐視不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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