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倒是能理解一點:「可能是太久沒見面了,不知道說什麼。」
周笙低著頭坐著。
「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我離開那個家的時候,他才八歲,這些年一個人肯定很辛苦。」她沙啞說著,「我也有點記不清他了。」
江芸芸只是沉默地陪著她一起坐。
「那個人,真的死了嗎?」許久之後,周笙抬眸,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緊盯著江芸芸,似有水光閃過,但仔細看去又好似是對面那盞燭火的光影在晃動。
「應該是。」江芸芸猶豫說道,「你若是不相信,我明日去幫你看看。」
周笙立馬拒絕:「不不,不要耽誤你讀書,而且,那個人也沒什麼好看的。」
她說完又沉默了,許久之後眼角滲出一點淚水。
「走了也好,留著也是禍害。」她垂眸,想露出無所謂的神色,可臉上的肉抽動了好幾下,到最後還是捂著嘴無聲哭了起來。
江芸芸伸手把人抱在懷裡。
那對消瘦的肩胛骨在微微顫動,強忍著巨大的悲傷。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許久之後,周笙低聲說道,「沒賭之前,他明明也是很好的人,學生交不起束脩,他也都不收的,他教書又認真又仔細,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教我讀書,帶著我去摘桃花,還給我買了笙說要教我。」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聲音也逐漸平靜下來。
「我真是恨死賭的人了。」她擦了擦眼淚,露出少見的憎惡的情緒。
江芸芸嗯了一聲:「黃賭毒害死人。」
周笙沉默地呆坐著,連著鼻尖都通紅的。
「那你想見他嗎?」江芸芸又問道。
周笙迷茫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恍惚說道:「我還能見到他嗎?」
江芸芸想了想:「我來想辦法,你要是想見他,我就去幫你想辦法。」
「這會不會耽誤你讀書。」周笙糾結說道,「你功課這麼緊,不好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江芸芸笑了笑:「你這個也是我的功課。」
周笙不解地看著她。
「生活也是學習的一部分。」江芸芸笑說著,隨後把書箱裡的木豬拿出來,「渝姐兒藏不住事,而且她身邊的幾個丫鬟,我看著也不是老實的,這東西我先不交給她,放你這裡保管,等我處理好周鹿鳴的事情,再做打算。」
周笙接過那個木豬,放在手心看了看,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來:「好可愛的小豬。」
「他說他去找虎丘商人那邊買的,想來也是花了心思的。」江芸芸交代完事情,就起身說道,「我去做作業了,娘不要多想,免得傷了身體。」
周笙也跟著站了起來,不安說道:「耽誤你讀書了。」
江芸芸腳步一頓,扭頭看著周笙,沉默片刻:「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什麼?」周笙不解,臉上越發惶恐。
江芸芸轉身,直視著周笙:「你沒有耽誤我讀書,你的事情和讀書一樣重要。」
自從占據了這具身體,她就自認對周笙和江渝是有責任的。
周笙對她越好,她反而覺得越是虧欠她。
江芸不在了,所以她這個外來者要替這個小孩保護她的母親和妹妹。
這是江芸曾經的命運,也是江芸芸未來的路。
周笙被她看著更加不安,許久之後,小聲說道:「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醒來我總覺得你不一樣了,你長大了,但又好像不只是長大了。」
江芸芸沒想到周笙這麼敏銳。
「我就是長大了,長成和你一樣的大,也許就是以前的我想要變成保護你的樣子。」她含糊說道。
周笙噗呲一聲笑了起來,摸了摸江芸芸故作大人模樣包起來的頭巾:「那你多吃點才會長高,我瞧著你好像又瘦了。」
江芸芸嘆氣:「在吃了在吃了。」
這具身體怎麼吃不胖啊,真是讓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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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還灰濛濛的,江芸芸就爬起來了。
樂山在隔壁聽到動靜,咕嚕一下爬起來。
「怎麼起的這麼早。」樂水悶著腦袋抱怨著。
還未說完,就被樂山打了一下腦袋。
「你去盯著牛奶和雞蛋,我去打熱水。」樂山有條不紊吩咐著。
「來個冷水就行,我醒醒神。」屋內,江芸芸一邊打哈欠,一邊束頭巾。
「你幫我去看看早飯有了沒,我今天要早點出門。」等洗好臉,她開始整理自己的書箱,把功課和書本都仔細清點了一遍,這才繼續合上。
幸好現在院子大,她這邊起得早,也沒有吵醒周笙和江渝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