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很喜歡,很喜歡,熱烈燦爛的凌霄花。
江芸芸驀地有些難過。
這麼好的周笙,怎麼就生在這樣的年代呢。
「沒關係,等我長大了,我就帶你離開這裡。」江芸芸沉聲說道。
周笙眼眶微紅,看著她笑了笑。
「所以我其實不討厭江如琅。」她低聲說道。
江芸芸不解地看著她。
「你好幾次因為我給他難堪。」她苦笑著解釋道,「我是一個軟弱的人,在這裡不用日日夜夜擔驚受怕,夫人再嚴苛也不會有外面那些催債的可怕,而且她心氣高,也從不會主動為難我,江如琅再壞,也不至於對我下毒手,只是受一些言語上的奚落。」
江芸芸神色怔動,臉上露出一絲的迷茫。
「可你,日子過得也不好啊。」江芸芸莫名膽怯地避開周笙溫柔的視線,只是喃喃說道。
「日子總是要過的。」周笙聲音微微顫抖,「所以,你以後,一定要過的更好一點。」
江芸芸只覺得心口悶悶的。
她覺得周笙想法不對,卻又不知道這話從哪裡說起。
周笙是被繩索緊緊纏繞著的人,那根繩索是那個賭鬼爹為他纏上的,是江如琅附加給她的,她本該努力去掙脫,爭取去更好的土壤里生活,可現實是,她不得不選擇麻木忍受,因為這裡並沒有土壤。
這片土地上的女人是藤蔓,只能依附,而不是紮根。
「阿娘!」江渝已經戴上了絹花,興沖沖跑過來,托著臉問道,「好看嗎?」
「好看。」周笙回過神來,低頭,掩下眼底的淚意,摸了摸小女兒的腦袋,溫柔說道,「洗個手,吃飯吧。」
江渝又興沖沖地跑了。
「走吧,洗手去。」周笙牽著江芸芸的手,神色恢復如常,「今日不是說早點歸家嗎,怎麼回來還這麼晚。」
江芸芸回過神來,悶悶說道:「碰到一個人,我吃完飯和你說。」
—— ——
「我,我是你舅舅……」那個年輕人一頓,小心翼翼盯著她,見她面無表情,又連連擺手,「你不叫我舅舅也可以的,要不叫我周鹿鳴。」
江芸芸抱臂,非常警覺:「過來找我做什麼?」
周鹿鳴見她如此抗拒,嘴角微動,卻又沒說話。
「我們沒有錢。」江芸芸直接說道,「我們日子過得也很緊巴的,要是你找我們借錢是不可能的。」
周鹿鳴連連擺手:「不不,不是借錢。」
江芸芸越發警惕,皺眉打量著他。
周笙他爹是賭博的,賭博的人到最後大都喪心病狂,現在突然出來一個周鹿鳴,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周鹿鳴穿的是麻布短打,倒也還算乾淨,衣服袖口也都整整齊齊的,鞋子穿的是草鞋,磨得一邊矮,腳邊還蹭著深褐色的淤泥,整體收拾得還算乾淨。
「你去碼頭做什麼?」江芸芸冷不丁問道。
周鹿鳴大驚:「你怎麼知道我在碼頭做工。」
「你如今在碼頭做工?」江芸芸挑眉反問,「不是說碼頭做工要錢嗎?」
「那是打零工的,搬一天要抽十文銅錢,我是村長介紹我去做長期的。」他憨厚地笑了笑,「在挹江門給鈔關的人搬東西的,不用抽成,每日中午還給兩個饅頭。」
江芸芸嗯了一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周鹿鳴訕訕閉上嘴,尷尬地動了動,想跑,偏被人緊緊拽著手臂:「你是讀書人,我與你說這個做什麼?」
「所以你來找我到底要做什麼?」江芸芸耐心問道。
周鹿鳴沉默,好一會才扭扭捏捏說道:「我好久沒見到你了,想見見你,前年爹走了,我想辦法給姐姐遞了信,但是姐姐還是沒回來……不不,我沒有怪她的意思,就是沒回來也好,她肯定還怨恨著爹的,而且爹走得也不好看,我覺得這樣也挺好。」
江芸芸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大吃一驚。
周笙的賭鬼爹死了!
之前周笙提起她爹的時候,口氣明顯是不知情。
「你什麼時候送的?」江芸芸問道。
周鹿鳴摸了摸腦袋:「就前年剛下雪的時候吧,有點不記得了。」
江芸芸狐疑地看著他:「這種事情還能記不住。」
「他……」周鹿鳴欲言又止,「我們關係一般。」
江芸芸沉默片刻。
「那他是怎麼走的。」江芸芸又問。
「他當時大冬天不好好在家裡待著,喝酒摔河裡了,雖然被人救起來了,但也不太行了。」周鹿鳴口氣平靜,「第二天就不行了,我第二天就讓村頭的李叔幫忙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