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娥回過神來,看清了他的意圖,冷笑著:「我和江家在官府可是有文劵的,也寫了年限,夫人出嫁前,得主家恩賜,歸還身契,如今是受僱於江家,算僱工,算不得你說的那些恩恩怨怨,再者此事和大公子有何關係,今日不過是我一時不忿,芸哥兒你不認錯,竟還倒打一耙,這事何須鬧到官府,夫人便能為我主持公道。」
「之前黎家小公子和我說,雇奴非良非賤,算是灰色地帶。」江芸芸慢慢吞吞說著,「是富紳之家規避風險的辦法,但不管怎麼樣,從律法上算起來你就是江家的僕人,你的小孩也是江家人,做不得假。」
「她的小孩如今在江家做事嗎?」江芸芸問著陳墨荷。
陳墨荷點頭:「油水事,負責採買。」
章秀娥不想在聽她繼續說下去,想要先一步把人拽走:「芸哥兒還是隨我去見老爺夫人。」
江芸芸避開她的動作。
陳墨荷機警地把人隔開。
「我也算江家的小主子,你身為僕從以下犯上,罵詈主人,甚至要毆打主人,放到衙門裡,罪加一等。」江芸芸一板一眼說著,「這事要是傳到寶應學宮,就不知道這些讀書人要怎麼看江蒼了。」
江芸芸逮著一個江蒼使勁薅羊毛。
自來書香世家,先禮後仁,不論哪一點,今日章秀娥一個僕從敢明目張胆跑過來叫囂便落了下乘。
她要的就是那一點微弱的優勢。
章秀娥滿肚子的火被幾句『大公子』給弄得瞬間瀉了火。
江蒼如今是江家最重要的人。
誰給他不痛快,便是給老爺夫人不痛快。
「狗仗人勢,還真當自己是人上人了,三番兩次打人。」江芸芸見她面露退縮之意,立刻上前一步,一改剛才的和顏悅色,大聲痛罵,「曹操殺王垕的故事,你是當耳旁風了。」
「你以為現在這事傳得出去?」章秀娥破罐子破摔威脅道。
江芸芸拍了拍身後的書箱,黑漆漆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她:「我馬上就要去上課了。」
「昨日黎公來了一趟,若是今日芸哥兒去不了,也不知黎公會不會親自上門。」回過神來的陳墨荷順勢說道。
江芸芸滿意地點了點頭,大聲說道:「我覺得會。」
「二公子這麼撕破臉,就不怕姨娘在府中難過嗎?」章秀娥咬牙質問著。
「日子總不能一直受氣過。」江芸芸冷笑一聲,故意激道,「我等會就要去宣揚一下江家門風,第一個就要告訴黎小公子,他最是嫉惡如仇。」
章秀娥臉色大變。
「我還要告訴黎公,說你一大早不讓我睡覺,污衊我,還跑來我院子裡逮我,揚言要打死我,還好我跑得快才免於毒打。」江芸芸大聲呵斥著,正氣凌然。
「胡說八道,我何時打你。」章秀娥怒目而視。
江芸芸面目表情對著自己的手臂拍了拍。
——無恥。
章秀娥氣得眼前一黑,終於察覺不對勁了。
院子裡的情形陡然一變,原本氣勢洶洶的僕人相互對視著,一時間不敢說話。
「那你今日就別想出門了。」她不肯落於下風,惡狠狠警告著。
「會有人來接我的。」江芸芸絲毫不懼,大聲說道,「你猜猜會是誰!」
江芸芸寸步不讓,跳動的火把上的光落在小子稚嫩的臉上,照的那雙漆黑的眼珠亮如明珠。
氣氛僵硬,有人偷偷拉了拉章秀娥的袖子。
「你想如何?」不信邪的章秀娥梗著脖子問道。
江芸芸手指往後一翹:「給她道歉!」
周笙被人冷不丁齊齊注視著,坐立不安,但還是挺了挺胸膛,努力保持冷靜。
「兩次!」
打了人兩次,就該道歉兩次!
章秀娥在江家一向耀虎揚威,便是江蒼見了她也都是規規矩矩問好,現在去跟一個姨娘道歉,簡直是受辱,她又驚又怒地站在原處,臉上青紅交加。
「時間要來不及了,你快點。」江芸芸站在章秀娥面前,一反剛才的溫吞,口氣咄咄逼人,「你不想江蒼回了寶應學宮要過著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吧。」
「家中僕人欺負弟弟,他卻置之不理,無親無德,不懲刁奴,不勸長輩,無孝無愛。」
江芸芸的聲音逐漸變大,晨曦微光落在她臉上,好似一把出鞘的寶劍,只等日光漸出東山,給人致命一擊。
「他日科舉入仕,官場上豈容這樣無禮無節的人!」
她抑揚頓挫呵斥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