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府最大的三家布商,分別是白、仇、嚴三家,當時陸記根本排不上號。
白家商號和嚴家商號,主做棉布生意,兩家多年來既有競爭又有合作。
仇家商號背靠皇商仇家,做的多是高端的絲綢生意。
而嚴秀秀便出自棉布商嚴家。
說起來她也曾經如白九娘一樣是千金大小姐,起止坐臥都有人伺候。
不過這是過去的事了,自打嚴家商號敗落,她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一度過的十分艱難。
面對沈嫵的問話,嚴秀秀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將嚴家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
「三年前,有個京城的客商訂了好一大批棉布,我父親和大哥親自押送入京,不想路上飛來橫禍,遇到山東逃往京城的災民,兩方起了衝突,貨物和人就都沒了。」
嚴秀秀說起往事時,聲音有些顫抖,只覺當時的慘烈還在腦子里怎麼也揮不去。
「後來我們得到消息派人去尋,只找回了父親的屍身,而我哥哥卻不知所蹤。聽說當年山東旱災嚴重,許多人都被餓死了,沒辦法才逃難到外地,一路上屍殍遍野,還有餓的吃人的,我哥哥年輕肉嫩,怕是……」
沈嫵對嚴秀秀的遭遇有些同情的嘆息一聲,問道:「就算沒了當家人,生意不做了,但生活上也該有保障才是。」
畢竟嚴家當時也是偌大的家產。
然而並不是,據沈嫵讓人調查到的,嚴家當家人死後,嚴秀秀帶著寡母和幼弟一度淪落到貧民窟。
嚴秀秀就解釋道:「我爹生前因為那批棉布生意其實是舉了債的,我爹沒了之後我娘就用家產還了債,因我弟弟年幼,我又是女子,生意也便經營不下去了。」
她至今還記得當時債主上門,自己嚇得不知所措,弟弟年幼懵懂,只有母親勉勵支撐。
幸好她們抵賣產業和宅子,好歹是還清了欠債。
她道:「雖然都做棉布生意,我們家和白家卻是世交,我爹生前為我和白家大少爺訂下了婚約。」
既然有婚約,白家為何還眼睜睜看著嚴家母女被人逼債?
嚴秀秀有些含糊的道:「其實這門親事有兩家聯姻的意思,我爹沒了,嚴家敗落了,我也不喜歡白家大少爺,所以婚事也就不成了。」
原來如此。
沈嫵覺得自己眼光不錯,嚴秀秀外柔內剛,身上有一股這個時代的女子少有的堅韌。
雖然家業沒了,但她憑著自己的能力扛起了養活母親和幼弟的重擔。
她勉勵道:「你是個能幹的姑娘,有你在嚴家未必不能重振。」
嚴秀秀重重的點頭。她覺得小東家真是自己的知己,一語就說中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自從他們一家被從大宅子里趕出來,她就心裡發誓一定要憑自己的雙手把宅子再買回來,可惜她娘一直不相信她。
沈嫵微微一笑,問她:「費管事應該跟你說了吧,我想讓你跟著窯廠的車隊去外面見識一番。」
嚴秀秀點頭,忐忑道:「我自然是願意出門的,就是讓東家破費了。」
她這一趟出門,幾乎所有的費用都是被服廠給報銷,除此之外,沈嫵還給她置辦了衣裳、首飾等充門面的東西。
沈嫵對此並不在意,她在乎的是這一趟回來嚴秀秀能否有所收穫,能否快速成長起來。
她對嚴秀秀說道:「這世道,女子想要做事總是比男子艱難。大家都說女子不如男子,究其原因除了女子體力比男子弱之外,就是吃虧在沒見識上。男子可以走南闖北出門長見識,而女子卻只能困於閨閣和內宅。」
但如果這個短板被補上了呢?
沈嫵認真的看向嚴秀秀:「我相信費管事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嚴秀秀:「……」
她激動的臉色發紅,恨不得立即就干出一番大事業,好讓沈嫵知道她沒有看錯人。
她的心情似是打了雞血般亢奮,語無倫次道:「小東家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必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嚴秀秀清晰的知道這次是她改變命運的機會,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錯過必將遺憾終生。所以她得拼了命的努力,將它牢牢抓住。
從知州府出來,嚴秀秀便回了家。自從進了被服廠做工,她掙到的工錢全部用來改善家裡的生活了。
領了第一個月的工錢時,她就帶著母親和弟弟搬到了城裡,租了一間民房,一家三口算是有了穩定的住處。
後來她為廠里拉了不少訂單,小東家給她發獎金,也大部分用來支付房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