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鏡在自己家裡親娘疼,哥哥寵的,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可到了別人家呢,婆婆吃飯她餓著,婆婆睡覺她站著,不光要伺候婆婆,回了屋子還要應付丈夫,端茶遞水,好不好的還要看臉色……明明在家是千金大小姐,嫁了人好似平白低人一等似的。」
徐勉:「……」
沒想到一句不過心的話,引來她這麼多抱怨。
他只好解釋道:「安陽候夫人是有名的慈和人,就算立規矩也不會對寶鏡過於嚴苛,子洲性子溫良,更不會欺負寶鏡。」
沈嫵聽了這話才不說話了。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就有姍姍來遲的尷尬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半晌,沈嫵輕咳一聲,道:「你是來找我爹的嗎?要不我這會兒帶你過去?」
「不用了。」徐勉道。說完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稍微有點硬,於是解釋道:「剛才已經見過令尊,這會兒準備走了。」
「現在嗎?」沈嫵有些吃驚,「宴席都還沒開席。」
「我還有事……」
徐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沈嫵道:「好不容易來家裡一趟,連飯也沒吃。」
她好似有些過意不去,低頭解下腰間的荷包,在裡面掏了掏,好似要取出來什麼東西,不過隨即又算了,然後將整個荷包遞過來。
「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沒吃飯有些低血糖,這荷包里是糖果,你帶著路上吃吧。」
徐勉本來沒打算要,但手比腦子快,等反應過來時荷包已經在他手裡了。
「……多謝!」他抿抿唇,對著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後不帶一絲遲疑的轉身。
等出了沈家,他騎馬一路疾行到城外,見到了接應他的隨從,才停下來。
「少爺,怎麼樣?」隨從神色焦急的問道。
徐勉道:「沈大人答應送我們去西北,過些日子有押運軍資的人馬,我們混在其中不會有人注意到。」
「太好了。」隨從露出一臉喜意,然後道:「西北路途遙遠,得準備充足的乾糧。」
他說著去找同僚商量去了,徐勉此時才有時間細看沈嫵給的荷包,耳邊響起小姑娘對著他背影喊的話:放心,這荷包是在外面繡樓買的。
他搖搖頭,然後打開,露出裡面金燦燦一片,竟是個黃金打的小盒子。
他拿在手里惦了掂,有細細的撞擊聲,摸索著打開盒蓋,露出裡面五顏六色的糖果,每個都指甲蓋大小,晶瑩剔透的,好似上好的水晶石。
徐勉托著盒子看了半晌,才原樣收進荷包里,塞在了腰間。想了想又不放心,取出來裝在袖袋裡才覺得安心。
……
且說沈嫵送走了徐勉,便回了宴廳。
曹問心見到她,說道:「剛才那位白姑娘到了,我把人安置在花廳旁邊的暖閣里了。」
沈嫵點點頭,道:「嫂子忙,我去瞧瞧。」
白九娘沒想到沈嫵竟然會給自己下帖子。知州家的賞梅宴,尋常小官可是連門都進不來的。
以白家商號的實力,再加上剛剛承接了官府的棉布訂單,勉強夠資格得一張邀貼。但以往這種事都是祖父親自出門交際,偶爾也會帶上白顯銀。
但這回知州府上送帖子的小廝卻點名道姓請自己赴宴。
白九娘有些緊張的坐在椅子上,下意識打量起屋內的擺設來。
一張弦絲雕花美人榻上搭著狐皮毯子,毛色細膩純粹,沒有一絲雜色;
几案上擺著一隻小巧白玉玲瓏香爐,青煙氤氳,是從未聞過的清雅香氣;
兩旁的高几上各擺著一盆建蘭,竟全是絕品孤品。左邊是峨眉晨光,花色艷麗,仿若帶著一股颯颯仙氣,右邊是雲龍素荷,花容端莊小巧,玲瓏剔透。
手邊的小几上是丫鬟剛上的茉莉香茶,茶盞杯壁輕盈,青白色釉質透明如水。
到底是知州府,連小小暖閣里的物件都是有錢也難買到的。
三兩有些不安的站在白九娘身後,輕聲道:「姑娘,沈姑娘叫您來赴宴,卻又把您一個人扔在這裡……」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白九娘打斷了,竟是難得的斥責語氣,「你懂什麼,這才是主家的體貼之處。外面那些全是官家貴女,若不是沈姑娘下了帖子,我一個商戶女連站在她們面前的資格也沒有。」更別說在一處赴宴了。
三兩聽著不由白了臉,低低道:「是奴婢想差了。」
白九娘道:「知州府上的規矩大,不是咱家可比的,說話務必要謹慎。」
她在提醒三兩,也是在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