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法跟你在一起了。」
還沒等他碾磨消化,下一秒就是寒山雪崩茫天地。
凌長雲伸手,掌心貼在了軍雌的心口,掌下是薄涼的細滑衣料,衣料下,是幾乎感受不到的微弱跳動。
他一字一句地,一字一頓地,一字不差地,仿著那場苦痛寒雨夜,平靜無波地道:「約格澤昂,如果有一天我與你的夙願相悖了,你會殺了我嗎。」
「哐隆——!」
驚電橫砍,劈得軍雌面色慘白如紙。
想答卻沒法答,茫惑早已被沖死在曼斯勒安的大雪裡, 這終究只是一場染了蒙紗的桂花雨。
「有一點我從未懷疑過。」凌長雲收回手,看著他笑了笑。
「你是曼斯勒安的中興之主。」
……
曼斯勒安,地下區。
凱尼塞倫一生從未過得如此狼狽,褪去頂層精神力雄蟲的璀璨光環,帶著已死的名字和令人噁心至極的怪物一起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區一待就是近十年。
「還有兩年。」貝墁看著營養劑上的日期數了數日子。
他從新放進來的營養劑里翻了翻,挑了支紫色的丟過去。
凱尼塞倫動也未動,營養劑砸在身上又掉落在地,咕嚕嚕滾到了牆角。
貝墁「嘖」了一聲,拖著左手上長長的鎖鏈起身過去,踢了踢他的大腿:「你怎麼天天都是這個死樣子?不是你說的至少要為蟲族徹底剷除這個怪物嗎?」
凱尼塞倫冷笑,閉目靠在牆頭沒有說話。
「……」貝墁前兩天剛被摁著泡了回酒桶,這會兒腦子還暈暈叨叨地發昏,見狀更是煩躁不已,轉身一腳踹翻了所有的營養劑,「餓死吧你!」
貝墁說完就扯著鎖鏈重新坐回牆邊,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
「噠啦。」
良久,一管青澄澄的營養劑滾到了他腳邊。
……
「遇到你之前,我把天道選中的人當作最關鍵的棋子下了盤。回馭都後,一切都在穆伊的注視之下,謀劃了十來年,也沒冒險功虧一簣,只想著等一切結束後再做修補。」約格澤昂抹了抹凌長雲的眼尾,聲音低沉溫和,「不曾想臨了被擺了一道,此後覆水難收。」
「阿雲,失憶前我不曾把你和曼斯勒安的平等對立;失憶後也從沒想過要你的命。」
「四皇子沒法拋下曼斯勒安,而約格澤昂不能失去你,」約格澤昂把凌長雲的手牽到唇邊,輕柔地印上一吻,「這從不是個需要選擇的岔路口。」
「我後悔了很多年,一開始就不該把你卷到這股洪潮中來,」他抬頭,對著凌長雲露了個笑,「蟲族本就與你無關。」
「……」凌長雲伸手抹去了他嘴角溢出的苦,也笑了下,「那是因為你後來愛上我了,對嗎?」
「對,我愛你,很愛你,也只愛你,」約格澤昂的愛毫不猶豫地回應了他,又道,「所以再後悔也沒用,除非我現在穿回當年東林,否則還是會按著已走的路去。」
他半跪在地上,坦然地承認道:「我想你活著。」
「我不奢求你能重新回到我身邊是真的,控制不住也是真的,」約格澤昂替凌長雲摘去了不知何時落在髮絲上的一曲金桂,「我會一直賴在你身邊,我永遠都做不到放手遠離我的月亮。」
「阿雲,我說過了,我心甘情願,我求之不得。我當然想要你毫無顧忌的愛,但你永不必回應我。」
「阿雲,沒有你,約格澤昂·溫森特納會死。」
約格澤昂起身,將握著凌長雲的手放到心口,熱烈的心搏動出耀明的溫度:「不論其他,當年我和艾瑟到底明面上公宣了婚書,阿雲,你不必有所顧忌,喜歡誰儘管去。我會嫉妒,妒忌所有喜歡你的人;會發瘋,但我永遠不會瘋到你身上。」
「我的月亮仙君是那麼的好。」他道。
「……你——」
「婚書早就撕了個乾淨,恨悔多年。」
約格澤昂含上笑,拇指輕輕撫過凌長雲手背上那一抹不太明顯的紅印:「阿雲,就當是給瀕死之人的一點兒施捨吧。」
「……」
半晌,凌長雲驀然抽回手。
約格澤昂也沒用力,就這麼看著他起身匆匆往外走。
「阿雲——」
一聲還沒喚完,凌長雲驀然轉身,一把撈起桌上的藥油。
臨出門又頓住,從兜里掏了瓶東西出來,隨手往旁邊柜子上一放就幾步下了樓。
「……」
約格澤昂捻著那一朵桂花垂了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