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探地動了動翅翼,好在長鞭笞打的是前身,後背倒是沒什麼損傷,禁閉室實在狹小,翅翼只能展個半開,蜷著抵在地上,擦著牆試著往上飛。
但空間實在太狹小了,翼骨被迫蜷縮,根本用不上力,除了翼膜被燙意燎得生疼外便是連地都沒有離多少,更別說夠上在頂旁的小窗了。
小窗建得高,倘若凌長雲沒有受刑的話還可以用翅翼強杵著躍上去,但這會兒光是站著就有些不穩,更別說其他。
他嘆了口氣,實在疼得很,伸出手,才碰上牆就被燙得一縮,只得扯了截袖子墊著扶上去,以此撐著身體。
「凌先生,你還好嗎?」系統看著他的狀態,有些憂心。
「還好,能,咳咳,能喘氣——咳咳咳。」煙進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濃,破碎的袖口已然抵擋不住,人又上不去小窗,精神海本就虧空得厲害,六十鞭下來壓根兒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哪怕一些,翅翼也被灼得疼,凌長雲動著翅骨收回去,扶著牆坐下去,拎了大衣袖口捂上半張臉。
底下快被濃煙攻占了。
「凌先生……」
折騰了這麼一會兒,凌長雲實在沒什麼精神了。
他靠著牆,甚至沒勁兒撿起中衫墊著,後背燙得疼,前身止了血的傷口也在高溫下重新裂開,紅血染濕衣服,又被烤乾,血跡乾涸在布料上,再烤便碎成了渣,簌簌落了一地,與自頂上掉下的黑灰融為一體。
血腥味、焦臭味和燒燎煙味聚在一起便是火場裡最利的衝擊矛,擰著一紮——
「嘭——」
房門再也支撐不住,哭喊著自中間爆了開來,特製的門板狠砸在了牆上,盪回來的衝擊掀了凌長雲一身。
火衝進來了!
煙也衝進來了!
紅光中透著一抹幽綠,滔天火龍猛地自門外撲來,挾著滿身的煙哨朝裡面張開了猙獰血口,地牆一瞬便被吞噬殆盡——
凌長雲的眼睛已經被長煙燻得刺紅,眼眶疼得緊,但他還是強忍著半睜開了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面前的烈火暴龍。
還是逃不掉啊……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虛幻,漸漸地便與十二年前重合在一處。
燒得高,燒得旺,燒得絕望。
「砰——」
就在凌長雲撐不住要合上眼的時候,靠著的牆壁突然傳來一陣震顫。
動靜太大了,饒是凌長雲意識已然不太清醒,這股震動也足以讓人感知清楚。
「啪啦——」
鐵欄杆扎在了火龍身上,巨大的力道逼得烈火也不得不往後退了一瞬,但也僅僅只是一瞬。
下一秒,鐵欄就徹底消失在了高火中。
「呼刺——」
猛火撲上大衣的一剎那,自頂而降的白雪倏地澆了下來,生生蓋滅了凌長雲身前的火片。
眼前一片白茫,門前的火灼上來沾上白雪,進不得,退也不得,兩相糾纏死斗,在黑地上砍下一道又一道深壑。
煙被雪吹散了,蒙了層霧的眸子漸漸清明,一聲輕響,熟悉的軍靴落到了面前。
凌長雲還沒抬頭,面前的人就半蹲下來,淺紫的眸子被火映得泛紅,軍雌身後是獵獵火光,擋在前面仿若一道最堅的障,強勢地橫插在凌長雲與火龍之間,徹底阻隔了兩邊。
「閣下。」約格澤昂從凌長雲手中輕拉下大衣袖子,傾身過去攬住他的肩,起身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小窗上的欄杆被踹空,其下的牆壁也被擊碎墜了地,壁上通了一個偌大的空口,約格澤昂翅翼伸出,折下在地上一杵,抱著人自口處縱身躍了出去。
凌長雲在火場待得久了已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靠在約格澤昂懷裡,鼻間逐漸沒了濃重發昏的煙燎味兒,取而代之的是夜裡獨有的空冷氣,耳邊風吹得響,一下一下卷在頰邊,碰上軍雌胸前掛著的金鍊就是一陣輕響。
不同於風鈴的,清脆的響聲。
怒吼遠了,尖嘯遠了,沖天的火光也遠了,右腿盪在風裡,沒有被沉架壓上,燒焦的薰衣草味兒也消失了,周身都包裹在清冽的松雪香里。
逃出來了。
……
行刑大樓突然失火,消息都不用傳,只隔著遠樓便能看到昏黑夜裡那灼人眼的金紅火光。
議閣軍部都趕過去了,火勢大得緊,頃刻間便點燃了一整座大樓。澆火劑自盤旋其上的飛行器降下,樓里能定位的光腦處都飛上了軍雌。
滅火,救人,搜查。
直至天明,焰火落幕,剩下的就是一副鐵支骷髏架子。
裡面的人重傷輕傷都有,幸而馭都守衛軍雌來得快,沒有人葬身火場。
議閣震怒,下嚴令徹查此事。
一時間,風聲雨聲流謠言,打著漩兒地繞上了主星。
主星各樓建造都是特製材料,輕易不被火燃,更何況是這樣頃刻間燒滿了凌空大樓的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