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返回寢殿,下人們已將藥草磨好呈上,段乞寧遣散眾人,只留藥盞於手。
稍稍蘸取一些,溫熱和粘稠的感覺裹挾指腹,她摩挲了一會手指,行至崔錦程身後,用手背將他的頭顱擺正,正對著銅鏡。
那少年的視線與她在鏡中交匯須臾,段乞寧壓低呼吸,沾滿馥郁藥汁的雙手分別撫上他的雙耳,指腹捏著他耳垂下的軟肉溫溫吞吞地搓著。
崔錦程縮了兩下肩膀。
「現在知道疼了?」段乞寧頓住手,「方才下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瑟縮,疼給我忍著。」
言罷,她再度搓揉,力道不減反增,將他耳垂上的血跡一併搓擦帶走。
小少爺濕潤眼眶,但還是乖巧聽話地正坐在那,似是和自己賭氣微微鼓著個腮幫。
段乞寧揉弄許久,待到少年神色緩和,她取了茶葉梗仔細塞往將將穿好的右耳洞中。
「寧姐姐,我想要那個耳墜……」崔小少爺趁她去取另一根茶葉梗地時候開口道。
段乞寧循聲回望:「你現在又要了?剛在街上問你你又說不要?這麼晚了上哪裡去給你買?」
崔錦程卡了個「我」字,憋了半天,說不出話,可是灰黑眼瞳中全是倔強,臉上就差明晃晃寫著「就是想要」四個大字。
「倔驢…哦不,倔兔。」段乞寧如此形容,朝鏡子中的少年擺了個繞圈的手勢。
崔錦程讀懂了她的意思,屁股為圓周中心,挪至腿將身子面向她。
見他聽話,段乞寧勾著唇角,傾身逼近,一隻腿抵開他的膝蓋,令那少年不得不岔。開。腿,崔錦程霎那間繃緊身軀。
他心猿意馬時,段乞寧抄起他的下巴,崔錦程對上她那雙偏綠且幽長的眼眸。
少年有意識地挪開視線,望向她的耳垂。
「寧姐姐,你怎麼也有耳洞?」
「你今天才發現嗎?」段乞寧手指用力,表達不滿,「之前在雪州部落,我不就戴過耳飾,你一點都不在意我。」
崔小少爺被她捏疼了,面上搖著下巴掙扎一二的樣子,實則背地裡藉機蹭蹭她的手指。
段乞寧鬆懈幾分力道,解釋:「南下桑州時穿的,大幽那兒女男都戴耳飾,入鄉隨俗就打了對。」
又是「南下」,崔錦程聽到這個詞彙,本能地又被刺痛一下,眸底折射逃避和難受的情緒。
段乞寧這會與他面對面,很敏銳地捕捉到,問:「怎麼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小少爺偷偷打量她的眉眼,「是我害得你離開晾州,去往偏僻的江南桑州……寧姐姐這一路,當是吃了好多苦。」
「那倒不至於,我南下又不是因為你。」段乞寧無所謂地道。
世人都以為她是因為被當街羞辱,無顏面留在晾州才往桑州遁逃的,實則不然。
「又不只是因為你。」她很快糾正改口道。
如此,崔小少爺的神情愈發落寞了。
段乞寧沒細究,在他黯然神傷間捏住他的左耳垂,將茶葉梗穿進去,複述汪娘子的醫囑道:「先戴三日的茶葉梗養養肉,三日後給你換純銀的釘飾。」
少年垂於大腿衣裙上的手慢慢勾住她的衣裙,隔著衣裙觸碰她的後膝蓋,力道很是隱晦。
段乞寧朝下看了看,崔錦程幾乎算是抱住了她的大腿,他抬頭朝她仰視,眼眸濕漉的模樣,還是為了那對耳墜道:「寧姐姐,我還是想要,明天、明天我們再去買好不好?」
「明天我要和知州幹活去了。」
小少爺疑惑。
段乞寧也沒遮遮掩掩,當下她將七凰子和一眾陪讀要來晾州求學、點名道姓命永康縣主主持大局的事情傳達,換來的是崔小少爺略微緊張起來的呼吸聲。
他陷入沉思長久後道:「那我自己去……」
段乞寧好笑地道:「你怎麼去?沒有我的陪同,你哪裡都去不了。」
那少年斗膽,眼瞳噙著可憐的味兒巴巴仰視她:「寧姐姐,我想和您求個恩典。」
段乞寧嗯哼一聲,等他下文。
「寧姐姐往後每日去書院打理講堂,書院衣食素雅,寧姐姐肯定吃不慣的,我想每日給你做好吃的送去,求寧姐姐能夠准我自由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