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廝們用草蛇灰線替少年挽面,剃下少年的鬍渣。
段乞寧透過銅鏡與他對視,在他束好發束後親自為他戴上玉冠。
女人從身後將他的手腕擒住,語重心長地道:「好不容易養好的,不准再弄傷自己了。」
崔錦程只當她一門心思要光鮮將他送出,悶悶地應著:「嗯,知道了。只要你將我母父的屍首安然帶回。」
頓了頓,他望著鏡中段乞寧的朦朧輪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垂眼道:「……有勞阿潮哥哥了。」
「謝他,不謝我?」段乞寧用手掌拖住他的下巴,捏捏他恢復容光的面頰,反手掰扯了下他的雙頰,「改口,謝『妻主』。」
崔錦程閃躲視線,像是真心動容的:「謝謝寧姐姐……」
段乞寧道:「這還差不多。此去京郊順便散散心也好,你去過沒?」
崔錦程搖頭,陰沉很久的眼瞳終於生出幾分活絡光彩。
「想你也是。」
段乞寧抄起他的一縷發把玩,人在出神,心思飛到系統面板上。
最近這段時日,她確實打開面板頻繁。段乞寧有意識到自己被數據裹挾了。
還行,漲了一點點,多少令她內心咯噔一下。
與其說系統傻缺,不如說是這小子的心思,該漲的時候不漲,稀奇古怪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漲。
她原本不指望走「夙願得償」這條線,系統數據本來也是可以不用在意的,哎呦,偏偏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給她來了點苗頭,好似有希望、很輕鬆!
人就是被這樣釣上鉤的。
段乞寧覺得這樣下去不行,關閉系統,強制抵消數據焦慮,順帶吐槽了一句:「男人心海底針。」
崔錦程沒聽清,發出一聲疑惑的「啊?」
「誇你的。」她淡淡道。
下人們依次退下,屋內陷入安靜。
段乞寧托於他下頜處的手指往上,撬開少年的牙關。
崔錦程驟然繃緊神弦,似是拒絕,又逢迎得很微妙,銅鏡中的他張唇喘息,濕紅舌尖在與亮麗指甲糾纏。
段乞寧撥弄得很刻意,掰扯他的牙口,無法閉合的唇邊溢出玉露。
若非她有系統,那天崔錦程說要殺了她、不喜歡她什麼的,段乞寧差點就信了。
系統對感情作出的數據量化,讓她對他的掌控更加敏銳。
撂狠話誰都會,諒他也辦不到。既然他喜歡口是心非,段乞寧倒也不介意陪他玩玩。
女人彎唇一笑,另一隻手掌穿進他的發叢,捧著他的腦袋,讓他眼睜睜看著銅鏡中失衡的自己。
……
宮中車馬前來接她的前夜,尚佳和那邊行動了。
一行人身著夜行衣,舉著火把圍了崔家。四周街道的百姓皆已肅清,尚知州等人環顧一番,揚手撕掉高門大院外的封條。
火光魚貫而入,所過之處,盪起灰塵,掀下蛛網,一通翻箱倒櫃,還真被她們給尋到一間密室。
只是那密室蹊蹺,是間地牢,手下良久未尋到出口,本欲從入口出去,奈何這是個單向機關,只進不出,手下在裡頭歇斯底里拍打。
一隻腳剛準備踏進去的尚佳和撤回腿,汗毛聳立。
「晦氣。」尚知州心道這崔家也忒邪門了,令手下們今夜先撤,豈料崔家屋檐閣樓傳來輕功飛掠的急促步履聲。
十餘個黑衣蒙面人踏月而來,均手持短刃,急馳掠下。
尚知州等人瞳眸
緊縮,提劍格擋。
月黑風高夜,兵器交替作響,銀光凌冽聲融入樹影婆娑,淅淅瀝瀝不絕於耳。
不過須臾,尚知州的手下倒下大半,其中一個蒙面人的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砍向尚佳和的頸脖。
尚佳和側身閃避,刀刃直扎她的左肩頸,鮮血飆濺。
「他爹的!」她怒罵一句,心下已對來者有初步估量。
「和兒!」尚知州趕忙持劍趕來殺敵。
這些人故意用短刃隱藏,可是日復一日的練功方式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尚佳和立馬能辨認出這幫人從前是用長刀的。
這種劈砍和頓直的節奏,她抑是熟悉,分明是大莽的刀法!
晾州城怎會有能差遣大莽殺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