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朝廷出兵如此之神速,他們才出師不久,鄭伯昌率領的官軍就到了城下,之後便是節節敗退,直到被擒。
原來這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潞王包藏禍心,反志已萌,一直是令朝廷頭疼的一個痼疾,他是要將潞王一網打盡的同時,又坐實靖國公府謀反的罪名,他要以一個全天下都不能反駁的理由誅殺蕭氏滿門,讓他們靖國公府釘在恥辱柱上,永生永世不能翻身。
這便是帝王心術,在這場血淋淋的權力遊戲中,從一開始,他就是註定的輸家。
地上的蕭紹榮突然暴起,衝到牢門邊,目眥欲裂,兩條手臂從欄中直直地伸出來,將牢門撞得砰砰響,這一刻他看上去不像人,倒像做著困獸之斗的野獸。
他抓著木欄,用盡力氣嘶吼著,脖頸通紅,青筋都綻了出來。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恨你!你算個什麼皇帝!算個什麼君父!狗皇帝!你為什麼不過來!我要殺了你!」
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引來了外面值守的緇衣衛,他們攔在皇帝身前護駕,有人厲聲呵斥蕭紹榮,見他依然喊著大逆不道的話語,獄卒用鞭子狠狠抽他,抽得本就破爛不堪的囚衣愈發不能蔽體,染上斑斑血跡。
不管怎麼鞭打,蕭紹榮始終沒有求饒,姬珩抬手叫停鞭刑,目光幽若寒潭,問他:「在黑暗中等待的滋味如何?鞭子抽在自己身上,疼麼?」
「我……我要……殺了你……」
蕭紹榮像條狗一樣地蜷縮在地,兩眼無神,喃喃自語,滾燙的熱淚順著太陽穴流下。
「我曾經……追隨過你……」
「我曾經……效忠於你……」
「我曾經視你為君……為父……為天上日月……」
他也曾壯志凌雲,滿腹雄心,像玉京城中千千萬萬的男兒郎那樣,敬仰著那位年少登基的天子,渴望報效國家,嚮往著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他永遠記得肩扛天子旗的那段戎馬歲月,他眼中注視著帝王偉岸的身影,他願為陛下死,願為大楚河山拋頭顱,灑熱血,他不是生來就是叛臣賊子,他也曾懷有一腔碧血丹心……
可那個忠心耿耿的少年死了,被他親手殺死的,他死於自己的愚蠢,死於盲目的天真,死於君王的背叛。
時至今日,蕭紹榮才徹頭徹尾地明白過來,比起髮妻被人搶奪的恥辱,更令他無法接受的是信仰的崩塌,於是他眼睜睜看著,看著那個少年死去,看著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一寸寸地被摧毀,他的靈魂在極致的痛苦中化為灰燼。
「那又如何?」
姬珩始終面容平靜,眼中沒有絲毫起伏。
「你的忠心,你的愛,你的恨,朕都不在乎。」
是啊,他都不在乎,因為有太多人效忠於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臣民皆為螻蟻,有誰會去在乎腳下一隻螻蟻在想什麼嗎?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