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上輩子事態發展, 南榮宸登基第一年的科考一切如常,南梁舉子雖不足五成,卻也有兩三成, 直到他在位第三年,南梁學子無一人中舉。
不知道這輩子能出什麼新岔子。
他拍淨手中的魚食, 「讓蕭元傾把摺子遞上來,若沒摺子, 為他備上紙筆, 當場寫摺子呈上來。」
杜桓奉命暗中查探上京中的形勢多年,知道當朝帝師很受天子寵信,甚至破例晉升文侯。
含元殿那日他又不在場,看不明白天子陡然轉變的態度,「是。」
作為一個認得些字的純正武將, 出於對名滿天下的蕭御史骨子裡的欽佩和敬意, 他多問一句, 「若是文侯有要事當面奏稟…」
按著蕭元傾當日滿臉悔恨的做派, 少不得又要在他面前解釋訴請, 以便重得他的信任,南榮宸作戲作倦了,當下不打算再管蕭元傾的仇恨值, 「沒事多學學你們陸將軍的智計,多給蕭元傾備些紙筆還能不夠他奏稟的?」
杜桓自知比不上他們陸將軍的雄才偉略,反應過來不該多管蕭元傾的閒事,「臣遵命。」
神應泉又安靜下來, 嚇跑的魚兒卻沒能游回來,南榮宸撐著紅木欄杆回看謝塵,「巫神這是什麼眼神?孤坐這王位為的就是王權, 不想見蕭元傾就不見,科考如何生亂都比不上孤的心情要緊。」
看透南榮宸一直在籌謀求死之後,謝塵如今大約猜出南榮宸為何屢屢說這些昏君話術,按照世人的說法,見到心悅之人如此,他會心疼,可惜他的心不在,無從考究。
他循著本能開口,「自然是王上的心情為上,蕭元傾要奏之事,我奏與王上也是一樣。」
「本座在巫神殿被王上口中的「信奉」騙了多年,早就無可救藥到王上說什麼都信,除了一事,我不信靈均能狠下心來做個昏君。」
含元殿之亂前,南榮宸便親筆寫下數份殿試試題,又離京拜見因不願困於宦海,自請歸隱山間的當世大儒荀知。
那是當年太子年幼時的開蒙恩師。
他當時於巫神殿得見此事,只當南榮宸第一年登基,請荀知出山坐陣殿試,以便向天下讀書人證科考取士的公平。
卻沒想到,南榮宸是在安排…身後之事。
南榮宸終是放不下臨越。
既然放不下臨越為何要求死?南榮宸在巫蠱之案、戰場之上乃至東宮一日不停的鬥爭中都不曾退縮半步,往往向死而求生。
究竟是為何?
南榮宸說完就已經後悔,他覺得自己有病,早知謝塵會這麼冠冕堂皇地圓上此前「當為明君」的虛言,卻還是多嘴這幾句。
只有一點讓他滿意,他拇指上環著的血玉溫熱起來,泛起的流光比池中鯉魚身上的金鱗還要粲然奪目。
若不是做過太多眼瞎心盲、識人不清的蠢事,他都要信了巫神的掏心剜眼的真心,「可惜,孤還沒到因為巫神色令智昏的地步,不會全信巫神。」
他沒看謝塵,能讓蕭元傾親自來找他奏稟的,多半是南榮承煜和周衍知不方便處理的事,要借他的手殺幾個人平息這場亂局。
下令殺人這等事,會污了主角的賢名,他來做最合適。
放榜之後出現的亂局,要麼是南梁舉子過少,南梁讀書人不甘不服,進而生怨,要麼是南梁舉子過多,臨越讀書人質疑科舉已經淪為拉攏南梁舊民的工具。
上輩子發生的是前者,主考官蕭元傾他自然不會懷疑,換了一批考官加上當年科考前三甲,再次閱卷。
眾考官皆為臨越高官,在官場數年的老狐狸突然沒了眼力見,看不出他的用意,梗著脖子上奏「南梁士子文采鄙陋,不通策論,實在取無可取。」
這無疑是對王權的挑釁,更於新舊兩朝融合無益。
蕭元傾在第二日秘密上奏,「有考官與南梁有舊怨,故意把陋卷呈給王上。」
涉及朝政,他還算謹慎,又著人去查,最終信了這套說辭。
可他當時不知道,他的人與太后、周衍知一眾糾葛太深,早就不可盡信。
總之,如主角團所願,他下令殺斬殺三名考官,其中之一就是丁放。
自巫蠱案後,丁放檢舉有功,升入御史台為官,不是巧合,是蕭元傾的設計。
蕭元傾插手這事的理由很簡單,卻讓南榮宸記了很多年,因為宮燈之下,蕭元傾頭次拋卻什麼「太子」、「臣」之類稱呼,與他湊得極近,「巫蠱之案靈均受了委屈,我會替靈均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