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沒白受驚一場:李家勤王有功,將御林衛搶到手裡。只可惜只李老將軍告老之後,補上的李昌遠空有其表,遠遠比不上周衍知。
當年之事後,他對周衍知信任有加,因為周衍知不惜搭上整個周家救他於東宮。
他當年身局中,只當經此一役辨清誰忠誰奸。
現在再看,這案子只是他一人的向死而生,在先帝手中是一場局,局中其餘棋子圍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吞殺他。
若他無法破局死在東宮,先帝應該會換個人重新放到棋盤上,當年的世子南榮顯未嘗不可。
可他偏偏活下來了,還縱容丁放在朝中至今,上輩子足足到他即位第三年。
只因丁放是當年巫蠱案的揭發人,若處置丁放,先帝難免落個昏庸的身後名。
他依舊背對南榮顯,接上自己的話,「不對,是先帝哪怕知道孤並非皇家血脈,還悉心教養數年,賞孤監國之權,替孤掃平前路,孤怎能怪先帝?」
「王兄,這王位你比孤該坐,」南榮宸從藥泉中伸出手,混著各種藥味,輕點南榮顯手臂上的鞭痕,「這藥王兄將就著用,實在覺得痛、覺得生氣,就殺了孤報仇。」
傷口上的濡濕熱意落到南榮顯眼裡成了一下一下的吻舔,他握上阿宸正獎賞著他的那隻手。
夢中夙願得償,他沒法多享受一分心愿成真的欣喜,阿宸被他傷透了心,還是覺得他會殺他。
阿宸何其聰明,不會不知他與梁有章有所勾結。
他沒有解釋的機會,因為南榮宸又說,「看在你我二人年少相識的份上,王兄一個月之後再動手,孤不想與王兄兵戎相向。」
「阿宸,含元殿之事不會再發生,」他屈起手裹住南榮宸的,不敢太用力,「王兄...不會殺你。」
這話聽著耳熟,陸攬洲這麼說過,南榮承煜也說過,上輩子這些人確實沒殺他,「可惜孤容不下王兄在上京,一個月之後,孤尋個好日子送王兄回封地。」
南榮顯這人他再了解不過,拋開當年冒險射他那支毒箭不說,僅僅因為知道他與太后合謀,要先捧後殺把南榮顯逐去封地,南榮顯就先是在盈月泉警告他,又暗中與梁有章密謀宮變。
這還是在這些時日他「重用」南榮顯的情況下。
如今當面撕破臉皮,南榮顯怕是想生剝他泄憤。
腳步聲響起,他回頭朝南榮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方才那些是孤與王兄的秘密。」
南榮顯轉頭看過去,只見陸攬洲拿著一襲乾淨的淺金衣袍從殿外進來,「王上,臣聽說丁放和肅王走得挺近。」
南榮宸從藥泉中起身,邁上台階掃陸攬洲一眼,「陸將軍聽說得倒多,丁放當年於巫蠱案救駕有功,肅王多親近些也是應該。」
他這身體算是被他親手磋磨得根基盡毀,驟然從藥泉中出來腳下冰涼,沒所謂地踩上南榮顯鋪在那的外袍,將占了他落腳之地的九節長鞭踢進水中,「鞭子被王兄弄髒了,孤暫且饒王兄這回。」
「王兄回去好生想想,選對了就無人再能讓王兄受鞭刑。」
雖然他這動作輕佻,說出的話卻是摻著幾分真心。
按照劇情,南榮顯會順利改邪歸正加入主角團,聽起來是荒唐,可主角魅力大於天,也胸懷寬大,能容下南榮顯。
他不介意當南榮顯的投名狀,南榮顯「洗白」圓劇情的說辭他都已經想好:南榮顯射主角那一箭,剛好幫襄王洗脫與梁家勾結的嫌疑。
南榮顯心中已有定論,他聽阿宸的,會選一條對的路:丁放正適合當他向阿宸獻忠心、討阿宸歡心的禮物。
盈月泉那日的話,阿宸絕對沒有騙他。
他會學著哄好阿宸。
他攔下陸攬洲將要遞出的衣袍,放輕動作替南榮宸披上,見沒被推開,藉機湊到南榮宸耳邊,「自然該怪先帝,阿宸與我不需要血脈那等污糟玩意,心意相連最難得。」
「當年肅王府之外,只有阿宸見過我滿身的傷。」
後半句他沒說出,阿宸也只願讓他知曉身世之事,他二人本就是世間最親密之人,擁著取暖、互相舔舐傷處。
先帝人都死了還留下無窮禍患,扔下臨越這麼個爛攤子將阿宸困在其中,又惹得阿宸傷心到生出死意的地步,開皇陵鞭屍也不為過。
但當務之急是,先把活著的人料理了。
陸攬洲看得牙癢,可南榮宸沒動作,他害怕貿然上前會擾了南榮宸的謀劃,「王上,當心著涼,臣送你回正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