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宸悠悠開口,「孤犯不上開這等玩笑。孤沒坐這王位時已經批了三五年摺子,現在歇上幾年也是應該,出宮倒是真有些麻煩,弄不好就會被周衍知纏上來撞柱死諫。」
李昌遠此時沒心思去顧那些繁瑣理解,抬頭直視天子的身影,這他娘的是南榮宸能說出的話?
「那便定在三月春獵,表兄替孤尋些美人,莫要驚擾了旁人。」
眼看著已經到了紫宸殿門外,裴濯沾著深重夜露迎上來,南榮宸話音一轉,「辦好了將功折罪,辦不好,裴卿想讓李大人怎麼死,就怎麼死。」
三月春獵,又多了一齣好戲。
李昌遠隱約覺得自己被耍弄了一路,可又覺得南榮宸裝不出這副昏聵荒**子,只得按兵不動,「臣遵命。」
若南榮宸真想到溫香軟玉中走一趟,那就如他所願,但願美人面下的蛇蠍毒不敢沾染天子。
第28章
天子夜半未歸, 紫宸殿內的紫檀六角宮燈一路亮到正宮門,柔黃燈火代替月光暈在裴濯那身靛藍色長衫上。
更深露重,他沒讓太多侍衛和內侍徒然等在外頭。
不過幾日過去, 紫宸殿的一眾人都知道這位新來的「裴大人」身份特殊,對他比對待高忠都要恭敬順從幾分, 紛紛安心聽命。
夜風捲起那靛藍色長袍一角,再被宮燈的火一照, 像極了那日巫神殿裡的符紙, 南榮宸又想去把玩那枚沒怎麼離過手的赤紅琉璃珠。
只可惜他怕在肅王府會弄髒,特意沒帶在身上。
想到這處,他再次確定自己八成也不怎麼清醒:那琉璃珠本來就是謝塵的眼化就的,從來都沾著血。
裴濯頭次見到南榮宸這般神情,更遑論用這般神情對著他, 愣是被那輕飄飄一眼看得無所適從, 「王上, 夜深露重, 當心著涼。」
一句話入耳, 南榮宸這才回過神來,止住伸手去碰那漲「符紙」的衝動,南榮顯府上的幻香效果不俗, 改日討來一些。
不為別的,那香或許能送他一場幻夢,作個慰藉。反派做久了,也會想回憶一下沒當上惡人的時候。
他抬手搭上裴濯的肩, 掌下衣料足夠單薄,比不上那符紙的柔韌質感,這時他怎麼也該關心一句, 「裴卿穿得單薄,若是想同李大人敘舊,也莫要在風口久站。」
說完這話,他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風,按下裴濯要掙扎的動作,隨手把披風搭在裴濯身上。
他這麼做當然不能是因為他突然心善,不過是因為他突然又不想見到那靛青色。
巫神護佑萬民,也沒分給他半點悲憫,幸好他從不信神。
裴濯頓了片刻才伸手理好肩上的披風,覺得夜風都變暖了不少,南榮宸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明明對他沒那個心思,又橫加撩撥,不論是不是另有謀劃,都真的是可恨...可愛。
待南榮宸的身影掩在朱牆之後,他才把目光放到李昌遠身上,恰好與之四目相對,一雙星目在如漆夜色中更顯冷冽。
李昌遠從上到下把他打量一遍,是個在風月場看花魁美孌的促狹目光,語帶嘲諷,「裴濯,你真是好本事。」
「也是本官的錯,當日只顧著教你規矩,耽誤了時間,否則你以為王上還會看上你嗎?多半得嫌你下賤又骯髒。」
裴濯不怒反笑,甚至還很有禮數地拱了下手,「如果我沒記錯,第一次見你還是在邊城,今日在皇宮又見,當真是有緣。」
他這一低頭,那柔暖燈光剛好暈暖半張臉,李昌遠對狎妓玩樂之事向來別有心得,燈下看美人自是妙趣橫生。
若能再羞辱一番,更是能讓他身心暢快,也發泄下在南榮宸那處窩的火,「天家情薄,王上現在弄出如此大的陣仗,你以為是無上恩寵?」
「閒來無事也別忘了替自己操心操心,若是日後王上膩煩了你,滿朝上下該有多少刀子要扎在你身上?本官雖然也嫌你低賤,可也不介意嘗嘗咱們王上品過的絕色。」
「到時在本官府上再聚,那才叫有緣。」
裴濯越聽笑意越深,走上前幾步,抬手按在李昌遠腰間的劍上,「這麼說來,我現在該當提前討好李大人,也好少吃些苦頭。」
「當日不是想看我用劍嗎?現如今有膽子看就鬆手。」
為免冒犯天威,御林衛只守在紫宸殿一側。宮城護衛一半由御林衛負責,周圍這方圓之地都是御林衛自己人。
在只隔著一道宮牆的地界折辱天子的人,還是南榮宸生生從他手裡搶回去的美人,這無端勾起李昌遠心中的隱秘快感,他由著裴濯拔出劍,「要是早這麼識相,本官又怎會那般狠心對你?」
左右他跟裴濯的糾葛已經被南榮宸記恨上了,再過分一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