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哭?嗯?」他手上加了點力氣,逼出女孩悶哼,「是覺得我不會傷害你?辜蘇,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後悔了。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成年人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你已經滿十八歲了,是不是?」
「還是說,你在指望我心軟,放過你?」
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聲音微弱,帶著怯弱的顫,但依然想要安撫他:
「你不要這樣……這不像你會做的事情,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好嗎?」
「你知道我會怎麼做?你是我?」他俯身,無慈悲地將人往懷裡摁了摁,胸膛虛貼著她形狀明顯的蝴蝶骨,脆弱脖頸在他眼前毫無防備地袒露著,催得那股讓他遍體生寒的暴虐欲成倍增長,「擺清楚你的位置,私生女。」
他眼眸幽深,面上卻古井無波。
心臟一點一點沉下去。
父親臨終前篤定的笑容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傅行舟終於確定,他和父親一脈相承。
他終有一天,也會像他父親一樣,傷害身邊親近的人。
他已經在這麼做了。
人之所以高於其他動物,原因之一就是能夠控制自己的欲望。
可他們一家人就好像是被詛咒了一樣,總是會對弱者的哭泣和乞憐上癮。
他們是披著人皮的獸。
也正因為流淌在獸血液中的本能,才使得他們對商場上的交鋒得心應手。
他們能毫不心慈手軟地吞併、剝削,不理會示弱,不展露憐憫。
商海浮沉,伏龍集團在傅家人的帶領下,如同一艘不沒之舟。
就在他源源不斷地產生自我厭惡之情的時候,卻聽到她極力壓抑的抽泣聲。
淚水已經透過黑布滲出濕漬,白皙嬌弱臉龐
在黑色襯托下顯得蒼白如紙。
傅行舟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她的眼淚,心臟卻並未像他預料的那樣興奮震顫。
他甚至懷有一種毀天滅地的惶恐感。
「辜蘇……」
他張開唇,卻沒發出聲音。
事情好像變得無法收場了。
第79章
背對著他、手腕與眼睛皆被捆縛的女孩,正在無聲無息地流淚。
傅行舟心臟處生出尖銳的疼,又被她的淚水蠱惑一般,一時間進退維谷。
辜蘇的眼淚止不住了。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難受——
你曾被一個人傷害,決心再也不要信任他,卻在他日復一日的蓄意補償中軟了態度,即將張開曾經緊閉的蚌殼,試圖原諒他過去的傲慢、刻薄與扎向你的尖刺時,卻突然發現,這個人對你的態度,其實從未改變。
他依然會輕蔑地稱呼辜蘇為私生女。
這讓她曾經的心軟像個笑話。
蒙眼布已經濕透,她嘴唇咬得發白,胸腔短促起伏,在傅行舟失神地將掐著她下巴的手指鬆開後,腦袋垂落下去,如同心死的天鵝。
「……」
傅行舟失去了聲音,他知道自己該道歉的,該告訴她,自己其實沒有恨她或是看不起她的意思,他剛剛那句話,只是……只是鬼迷心竅地想欺負她。
他自以為和父親不一樣,但惡劣之處深究下去,又大同小異。
他知道不對,但他還是那樣做了,從說出口的瞬間就開始後悔。
人這一輩子有許許多多口出惡言的時刻,那一刻也許並不是真心那樣想,或許這個念頭只占了微不足道的1%,可能直到死都不會訴諸於口,可總有那麼一瞬間,天時地利人和,叫他禍從口出。
辜蘇還在哭,難以遏制的情緒叫她對外界的感知變弱,等察覺時,攔在眼前的布料已經拆下,捆住雙腕的皮帶也隨著輕微的金屬碰撞聲,被解開扔到了地上。
傅行舟繞到她身前,將人小心翼翼地攬進懷裡,一手輕撫她柔順長發,一手扣住她腰背。
他低頭,嘴唇在她發頂輕輕一觸,飽含歉意地哄她:
「別哭……是我錯了。」
她垂著眼帘,淚水又急又凶,不管他怎麼給她擦眼淚,都好像停不下來了。
他正不知如何哄她,忽然想起什麼一般,鬆開手,去看她手腕。
已經被勒出一圈紅印,橫亘在白嫩肌膚之上,觸目驚心。
他用指腹輕輕推揉,她卻反應很大地將手抽回,低著頭,不停抹眼淚。
「痛嗎?」他指尖一頓,僵在半空,「我去拿藥膏。」
他把辜蘇扶到沙發上,匆匆回身去找醫藥箱。
辜蘇在他走後,則蹲下身去,在地板上摸索剛剛掉落在地的盲杖。
她不想在這裡等他回來。
片刻後摸到杖身,她撐著地面爬起,卻聽一道腳步聲匆匆而來,伴著趙川的由遠及近的驚呼:
「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摔著了?」
辜蘇低著頭,可被他扶起時,臉上淚痕在光屏壁爐的暖光中清晰可見。
「蘇蘇妹妹?你怎麼哭了?」趙川聲音不由自主輕了下去,伸手小心替她拭去淚痕,心裡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是不是我的錯?我……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這樣討厭我……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能補償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