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拗不過她,只好起身去買。
可回來時看到的,卻是她依然溫熱的屍體。
她自己偷偷攢了一些藥,也不管能不能吃,該吃多少,總之一股腦兒吞了下去。
她賭對了。
其中幾種藥物混合在一起,產生了致命的效果。
她拋下他,就像割一塊累贅的腫瘤一般,將她從他身上割除。
穆懷靈的床頭柜上,留下了她最後寫給他的兩個字,筆跡歪歪扭扭,耗盡了力氣。
【飛吧。】
她說。
穆盛洲確實做到了,他重新飛上了枝頭,成了大多數普通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可是從她死去的那一刻,他的軌跡就開始扭曲,逐漸偏離了最初的希冀。
時光交錯,穆盛洲奔向辜蘇,就仿佛當年,奔向穆懷靈那般。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辜蘇面前,抖著手指,去試她的鼻息。
一秒,兩秒。
她呼吸輕緩,頻率正常,似乎只是睡著了。
巨大的恐慌緩緩從他身上褪去,他這才想起來,撿起地上的藥瓶,急切地查看藥名。
……只是普通的布洛芬。
用來術後鎮痛的。
穆盛洲跪在她身邊,手指緊緊捏著藥瓶,正在努力平復心情時,便看到她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想起今天一整個上午都在胸腔里沸水一樣翻騰的怒火,還有將她囚禁起來的計劃,卻都敗在了看到剛剛那一幕時,幾乎將他吞噬的恐慌中。
因此,他沒有興師問罪,而是拂開辜蘇垂落臉頰的髮絲,聲音努力放柔,怕嚇到她一般:
「昨晚你在哪兒?」
她眨了眨眼,微微張口,輕聲沙啞地回答:
「這裡。不過我叫了何助過去。」
「為什麼不陪我一起去醫院?」
「不想去。」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懨懨的。
穆盛洲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突然想起,從前她進醫院,似乎都不是因為什麼好事。
被刺殺,酒精中毒,藥物中毒……
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怕她想起舊事,對他舊恨重燃,穆盛洲狼狽地扯開話題:
「你……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辜蘇莫名地看著他,他又補充道:
「想做的事,喜歡的東西,想去的地方,什麼都可以。」
頓了頓,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
「辜蘇,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她撐著身子,從飄窗上坐起,髮絲如一彎墨川流瀉,低頭看著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
棄貓效應。
曾經被拋棄過的小貓,在流浪過一段時間之後,如果再被主人撿回來,就會加倍小心翼翼,討好主人,生怕再被拋棄。
用在人身上也一樣。
她傾身,一點一點靠近他,直到二人額頭幾乎相抵,唇與唇只差一線。
穆盛洲緊張地抿緊嘴唇,克制住舔舐乾燥唇瓣的欲望。
辜蘇的嗓子還在疼,布洛芬沒那麼快發揮效果,因此她相當惜字如金:
「昨晚,是七瓶。」
穆盛洲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屏住了呼吸。
他昨晚喝了七瓶,可以換算成七十瓶。
再加上最近喝的這些……
他咽了咽口水,聽到自己問:
「還差一瓶,是嗎?」
腦中閃過今天出院時,醫生的嚴正叮囑:
「短期內不可以喝酒了!命只有一條!要好好珍惜!」
穆盛洲彎起嘴角,望著辜蘇,露出個苦笑:
「你要我的命,是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垂著眼睫看他,伸出右手,食指與拇指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
如同許多年前,他對她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