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過的一次,是剛從孤兒院出來那會兒,兩個半大孩子睡在街頭,飯都吃不飽。她餓得啃他衣袖,被從嘴裡抽出來半截袖子後,喪心病狂地提議他配合她去車站,拿個破碗演殘疾人,還真的給她找到半個鋼管,比劃著名要往自己小腿上戳,被他一個爆栗物理中止作案。
那時候的她,像是不知被什麼風吹到石頭縫裡的草籽,靠著那一點比麵包屑還細小的浮塵,既來之則安之地生了根,還發了芽。
風不知名,草籽也不知名。
到最後,竟結出閃閃發光的一個她。
於他而言,像是命運捉弄夠他後,大方的饋贈。
儘管隨著年齡增長,小姑娘的跳脫漸漸沉澱成內斂,笑起來不說話的樣子,也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從容。
但他永遠記得,辜蘇其實是個心眼子很多、機靈又聰慧的小姑娘。
他們一起走過了那麼長、那麼遠的路。
他不會讓它斷在今天。
楚沉鄭重地微微彎腰,與她平視:
「蘇蘇,你不需要省錢。我會去工作,從今以後,我們還像從前一樣,我賺到的錢都交給你,你來保管,想吃什麼,想買什麼,都隨你高興,好不好?」
第20章
【你說的手底下缺人的朋友,現在還要人嗎?組個飯局,我請客。】
楚沉給曾程發了個消息,望向辜蘇往計程車站走的背影。
對於他的提議,辜蘇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但他琢磨著,沒有直接拒絕,就代表著還有戲。
她還是給了他一次機會。
也許,是最後一次機會。
……
入夜,美食街人頭攢動。
形形色/色的餐飲店在這條街上連成一片,店內坐不下的,就在店外擺上桌椅,將就著坐了,也能喝個賓主盡歡。
一家燒烤店二樓包廂,烤好的肉串源源不絕地送上來,每個盤子都堆得冒尖,門口角落原本堆著兩紮啤酒,現在只剩下一紮。
空瓶子在桌下倒著,吃完的燒烤簽子插滿每人面前的簽筒,密密麻麻。
酒過三巡,一群原本和楚沉不太熟的人,自來熟地憶了遍往昔。
大家默契地避開了八年前的殺人案。
有個四十出頭的胖老闆率先點了根煙,語調因醉酒而顯得激昂:
「放心!我那拳館,是專業的!黃金地段,租金就要二十萬一年!還有三十萬內裝!國外進口的專業級訓練器材!要整整——十三萬!別的水電員工消防咱都不提了!保證S市都找不出比我們家條件更好的拳館了!楚老弟,當年你可是當之無愧的拳王,你肯來當教練,就是給我面子!要是能再往裡投個幾十萬,到時候分紅,每年都有錢拿!」
被稱為楚老弟的楚沉,是裡面醉得最輕的。
他沉默地叼著煙,但是沒有點燃。
酒精讓思緒變得輕飄飄的,對方老闆說了什麼都沒注意聽,只不經意地想到了大病初癒,又早早出門找工作的辜蘇。
是他最初想不開,要瞞著她一百萬的存在,害她多吃了很多苦。
如今那筆錢不好直接拿出來,只能暫時找個地方上班,再循序漸進地交到她手裡。
心情正陰鬱,忽被曾程捅了捅胳膊,懶懶瞥了眼他,只見對方舉著火機,殷勤幫他點菸:
「楚哥,你要不要投陳老闆的拳館?這樣你不僅是教練,還是股東,每年年底都有分紅的!」
「你要多少?」
楚沉抬眼看向陳老闆,說話時,香菸在寬厚唇間彈動,煙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也叫他看不清面前人眼中神色。
「我不差錢,就是想讓楚老弟有點參與感,你這樣厲害的人物,可不就得用股份把你拴住嗎?我這拳館是打算長期開下去的,有你鎮著,我放心!」
陳老闆半開玩笑道。
楚沉還是謹慎:
「每年能拿多少分紅?」
胖老闆伸出手指,比了個「八」字:
「按投資比例分,第一年預估,少說八萬!」
投資不是小事,楚沉從前也沒接觸過這個——他手頭從來沒有過這麼多可支配的金錢,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他還在猶豫,就聽曾程附耳道:
「你還記得咱們以前
待的那個雄心拳館嗎?前幾年快倒閉了,就是陳老闆收購的,現在開得紅紅火火,你去打聽打聽就知道!」
楚沉還想說什麼,那陳老闆笑呵呵地提醒:
「你要是還猶豫,這機會可就被別人搶走了,我大舅家的女婿也想往裡投錢呢,可這錢呢,不是越多越好,我最多只能接受一個大股東,不然人心不齊,誰都想來摻一腳,容易散夥。楚老弟,過時不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