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握住那隻手。
李聞道眉宇攏起:「未能安寢也是因為此事?」
褚清思頷了頷首。
李聞道又溫聲詢問:「那是他嗎?」
褚清思搖頭,但心中也因此而稍覺安心。
與她行恩愛之事的不是宇文勁。
但那隻手腕很粗壯,上面有筋絡。
隨之,她忽然看著男子的手不動。
若是肌膚下的那些青筋盡數凸出,很像。
李聞道注意到女子的視線,眼帘微耷,認真思索她前面所言,再與自己所夢對比過後,似乎明白:「或許那並非是手腕。」
今生還未經敦倫的褚清思對此不解,她那時又因疲倦而合眼寢寐,未能看見,只能憑手中感覺來揣測那為何物。
憶起握住之後的動作。
褚清思恍然。
李聞道也終於確定。
他們似乎同夢了。
*
知道二人終於修好後,從大殿歸來的褚白瑜看向身旁的男子,有一事也應與其言說:「拂之,你覺得少弱配梵奴如何?」
李聞道慢悠悠抬起眸子,視線落在臥榻:「泱泱...」
想起昨夜之事,男子勾唇:「他護不住。」
即使二人得以成昏,也護不住。
*
在夏六月。
炎暑終於將要結束。
六月朔日之際,宇文勁也已經與玄武軍一同前往西州,預備去收復被吐蕃奪取的安西四鎮。
而在洛陽太微城東南將立下武氏宗廟,在繼追武氏五代先祖為王、於長安立廟祭祀先祖並同享太廟之儀以後,再祭武氏七代先祖的神主。
長安李唐宗廟則不再享祀太廟之禮,且只祭高祖、太宗、高宗三廟。
這意味著整個國家的政權以及中心都將圍繞著洛陽武氏太廟進行,武氏太廟將是國家的象徵,而非是長安的李氏太廟。
在此之前,長安那些中低層的儒臣、純臣於聞訊以後,皆上疏諫言,怒斥女皇以周取唐,已是背棄高宗,罔顧為母之倫,如今再毀李氏太廟,無異使高宗淪為孤魂。
褚清思惟一憂心的是阿爺褚儒是否會因此獲罪,自從在父兄從長安歸來,她便終日惶惶,憂懼某日清晨驚醒,所面對的便是父兄將死的消息。
雖然阿爺此次態度軟和,欲以情動之,疏奏之中所言皆是要女皇思慮將來,若太子即位,應祭武氏宗廟還是李氏廟,若祭武,太子為人子,必將對李氏先祖及高宗不敬,流有不孝之名,又何以治天下,可若祭李,武氏宗廟已立,其子侄何以甘心,武李不合,大周基業也會有所損傷。
故不立廟,即無憂。
但女皇對諸多疏奏皆不納,閱看長安文書時,亦只是笑著對左右之臣稱讚一句其綴文言行有大家[1]之風,居然僅是一小小奉禮郎。
然後,再無其它。
慶幸的是即使女皇獨行其是,阿爺也不再上書諫言,而是就此放棄。
褚清思聞後,在安心的同時,忽然覺得女皇也並非是那些人口中所言的如此不堪,為帝為王者,能坦然接受天下悠悠之口,其寬容之心已勝萬人。
就如修建明堂。
她不聽大儒之言,不循前制。
最終才將五位帝王未能盡之事完成。
她言:「自我作古,用適於事[2]。」
「小娘子。」
敞亮的殿室中,褚清思踞坐在北,身前的几案有竹簡展開,視線微微垂下,長睫在眼下的肌膚投下一片陰翳。
而須摩提跪坐在南,忽然興奮的朝北面喊道:「小娘子。」
聞見音聲,褚清思從往事中抬頭,對其輕輕笑了笑,因須摩提才十二歲,而有十六的她言語中也下意識帶有阿姊的親昵:「有何事。」
須摩提將一支簡片用雙手托著,微微舉高,遞到女子面前:「我已經抄寫好了。」
一月以來,本就有根基的須摩提已經能夠大概諳練《倉頡篇》[3],並且開始進入認讀及寫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