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分撥給各衙門的錢款都是一樣的,要修建的工程都是一樣的,神都城的物價就擺在那兒,修出來的房舍也跑不了……
這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侍從們如實回稟:「京兆府的司功參軍鄭良才,手腳不太乾淨,不敢貪墨全部,但私底下扣了將近四成的款子,以次充好……」
阮仁燧聽了,心裡邊便有了底。
下午放了學,他照舊去袁太太那兒練琴,等結束之後,天也有點黑了。
袁太太看他的目光很憂傷。
這孩子努力是真的努力,技藝也是有的,較之同齡的孩子的確表現優異。
但是……
當初的靈光與天賦,怎麼就跟流星似的,倏然之間,就消失無蹤了?
心裡邊這麼想,嘴上當然是不能說的。
好好地送了他出去,又囑咐跟著他的侍從:「早點回家,晚上冷,天黑的也早了。」
侍從自然應聲。
結果等出了袁太太那兒的門,阮仁燧轉頭就去尋鄭良才了。
京兆府的下值時間他很清楚,沒什麼事兒的話,午後基本上就散了。
要是沒有應酬的話,鄭良才應該在家。
侍從們已經打探清楚了,今晚上他還有個酒局,這會兒也差不多該出門了!
……
對鄭良才來說,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萬萬沒想到,作為京兆府的司功參軍,他居然在神都城裡被人給搶劫了!
他被人堵在小巷子裡邊,按著膀子跪在地上,只覺得不可置信:「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阮仁燧很隨意地擺了下頭。
侍從會意過來,擼起袖子,上前去猛地給了他一拳!
鄭良才下頜一陣劇痛,呆滯了好半晌,才難以置信地回過神來:「我可是朝廷命官——」
說完,就又挨了一下!
鄭良才不服!
他以為自己是遇上了一夥兒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你們的頭兒是誰?獨龍還是……」
說完,又挨了一下。
好痛啊!
鄭良才服了!
侍從把他身上所有的錢都給摸出來了,點一點,送到阮仁燧面前去,低聲說:「殿下,有共計八十兩銀票,還有六、七兩的碎銀子。」
喲,賺了。
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阮仁燧心滿意足地將那不到九十兩銀子收起來,繼而吩咐侍從:「告訴他,三天之內,我還要再來搶他,讓他給我小心點!」
說完,便揚長而去。
天色已經黑了,路邊的燈陸陸續續地被點了起來。
阮仁燧背著手,慢慢悠悠地行走在街道上。
馬車在後邊不遠不近地跟著。
侍從低聲提醒他:「小公子,咱們該回去了。」
阮仁燧應了一聲,正準備停下來叫馬車近前,臉上的表情忽然間頓了一下。
他問侍從:「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侍從一扭頭,精準地看向了某個方向。
臨河的楊樹下,光線昏暗,一盞燈籠照過去,有個年輕小娘子像是受驚了的兔子似的,慌忙站了起來。
阮仁燧借著燈籠搖晃的光芒,瞧見了她紅腫的眼睛。
再看她一個人藏在這裡哭,便料想她應該是不願意讓人看見的。
當下就按了按持燈侍從的手臂,示意他把燈籠放得低一點。
這才問:「這位姐姐,你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這短暫的功夫,那小娘子已經振作了精神,聲音還有點沙啞,神色倒是很溫和:「多謝小郎君關心,是不是嚇著你了?」
她說:「我沒什麼事,就是心情有點不好……」
阮仁燧看她身上衣裳的料子還算不錯,頭髮也梳得很齊整,卻無珠飾,手腕上也空空如也,心裡邊便有了幾分猜測。
大概是遇上了什麼財帛上的難處吧。
當下嘴裡應了聲:「心情有點不好啊……」
他忖度一下,從袖子裡抽了張十兩的銀票遞過去:「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那小娘子下意識接到手裡,眯著眼睛低頭一瞧,一下子驚住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