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有一葉舟仙境,你說哪裡好?更何況,聽說玉惟不大願意見無為宗人,與宗門內似乎有矛盾?」
「這又是從何說起呢?」問話的人一頭霧水。
正說著,突然有弟子來報,說是無為宗應邀前來了。眾人面面相覷,說誰誰就來了,他們出門前是不是有誰嘴上開了光?
伸長脖子看去,居然見為首之人仙姿出眾,走動間威儀盡顯,高豎蓮冠,面若冷玉,整個人如同一把鋒利淬閃寒光的長劍。
從前見過玉惟之人驚了:「這是玉惟?」他只記得從前玉惟個性雖清冷,但沒有這般冷冽,這孩子幾十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又想到一葉舟發生的慘事,他瞭然,應當是這個原因。
「玉道友請上座。」有弟子接引玉惟走上觀禮席——對方可是代表無為宗前來,又是大乘修士,合該在觀禮席上占得一席高位。
玉惟走近了,眾人一時之間竟在他氣質下害怕開口,在場這麼多老前輩,怎麼就在一個小輩面前失了魄力?
還是玉惟先道:「玉某此次代表無為宗,攜弟子一十一名,前來大比。」
莫掌門連說了三聲「好」,玉惟便坐下來,不再發言,靜候著大比開始。
檀舟對他示意,玉惟也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其餘幾人訕訕,先前他們還在說玉惟與無為宗的關係不好,可若是不好,怎麼會代表宗門前來嘛。謠言自然不攻而破了。
仙門大比熱鬧,場中喝彩噓聲吵吵嚷嚷。
在一派嘈雜中,玉惟閉目端坐,袖中玉牌微有震動,識海中傳來李真真的道謝:「玉師弟,事發突然,多謝你願意帶隊,否則各種猜測四起,都以為無為宗徹底沒落了。」
玉惟:「無事。」
李真真沉默了片刻,又說:「你當真不打算回宗門了?」
聽玉惟沒有回應,他再道:「我知道當年朝……他身死,你對掌門心中有氣,但慕元師尊還未醒,浮仙山內門弟子就你們幾個,各項事務多,秋水他們管不過來……」
玉惟:「李師兄是替人來做說客嗎?」
李真真:「哎呀……」
玉惟:「我並非只是對掌門。」
李真真:「……」完了,他說「只是」,說明氣的不只是掌門。
「我更痛恨我自己。可恨當年囿於禮法門規,可恨不夠堅定,可恨不夠強大……可恨當年沒有與他一起跳下去,也不至於徹底失了他的音信。」
李真真想扶額,覺得玉惟的想法越發偏激了。
他只能說:「當初你也下去找過,確實是屍骨無存。」
玉惟慢慢說:「是麼。」
是麼?是麼!李真真想他難道還存有朝見雪還活著的希望嗎?雖然他也希望他還活著,但那可能嗎!朝見雪又不是刀槍不入銅牆鐵壁,這麼高的距離砸下去,肯定一瞬間粉碎了。
但李真真面對玉惟,還是不敢說出這種殘忍的話,只好說:「那好吧,我先忙去了,你若不願回宗門,只回來時將人放到無為宗門前,我出來接人。」
玉惟:「嗯。」
他切斷了玉牌,掌中一捏,又是半截碎裂的玉牌,碎裂處原本鋒利,但經過多年的摩挲,邊角已經變得圓潤許多。
上面的紋路幾乎一摸就能摸出,是一個「雪」字。
玉惟周身浮動的鬱氣在摸到那個「雪」字時霎時平和許多。
他垂眸朝台下看去。
剛巧又是無為宗弟子與天搖宗弟子對陣,但在陣陣叫好聲中,天搖宗弟子大勝,玉惟波瀾不驚,指腹在玉牌上滑過。
只是在對面黑壓壓的人群中,忽有一人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人擠在人堆里,笑盈盈地看著比試,手掌托著下巴,目光靈動又狡黠。
玉惟猛地站了起來。
觀禮台上其餘長老注意到動靜,驚訝地看過來,卻見玉惟已經飛身落入對面觀演席位,弟子們驚呼不已,而玉惟卻連躍幾步,好像在尋找什麼。
一張又一張臉翻過去。
沒有…… 都沒有!
玉惟如鯁在喉,背上似有寒芒。
又是幻象嗎……
騷動中,一人貓著腰躲到台下,身法奇詭,輕易地躲過了大乘期釋放出來探查的靈力。
他將喧鬧聲拋諸腦後,穿梭出人群,飛快地來到了天搖宗外的山泉邊,長呼了一口氣,蹲下來洗手。
水流潺潺,清澈見底,映出一張美人面,額間一點朱紅色的妖紋,墨瞳中似有流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