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師兄,他相信師兄。
朝見雪起手,便是一招標準的無為宗第一式,身姿如鶴,氣質也頓時沉下來,有了掌門最喜歡的無為宗弟子模樣。
二人有來有回,姿態都很輕盈,堪稱無為宗劍法教科書。本來對朝見雪心存疑慮的弟子們也都漸漸看得呆住了,一時難以把眼前這個天神降臨般的人和既定印象中的朝見雪合起來。
無論是出劍,回劍,還是彼此周旋,朝見雪神情淡定,劍風中恍若帶著流雪,明明是同一套劍法,但不知為何,他舞起來就是很特別。
特別好看的那種。
五式結束,二人剛巧將劍搭在一起。
朝見雪收了明千里,與對面點點頭,這名沒怎麼見過的掌門弟子也對他露出微笑:「朝師弟的劍法很精妙。」
掌門也道:「不錯。」
能從他嘴裡聽到一句略帶讚賞的「不錯」,朝見雪受寵若驚。
掌門沉了聲音:「快回去自己位置,繼續聽課。」
朝見雪如夢初醒,快步回到了自己座位。
南山與秋水皆是一臉艷羨:「師兄,怎麼做到的?」
終於輪到朝見雪故作高深,他認真道:「無他,唯手熟爾。」
他其實悟性不差,從前僅僅是吃了魂魄離體的虧。無為宗劍法的前五式並不難,但做到這種地步的,也是天賦與勤奮缺一不可。
剛才使出的是中規中矩的前五式劍法,他平時自己練的時候還喜歡加一點明千里的張揚,動作沒有如此柔軟。
若是平時玉惟與他對練,他會選擇更加劍走偏鋒的招數。
朝見雪與玉惟對視。
不管他再突發奇想劍走偏鋒,玉惟也向來可以接上自己的劍。開始是配合與引導,漸漸的,已經變成了暢快的對打。
「你們……」秋水的視線在二人中游移。
朝見雪笑眯眯地轉看向她。
秋水噎了回去。
這種奇怪的根本插不進去話的氛圍是怎麼回事?
秋水還沒有琢磨明白這個問題,已陸續有年輕的道友趁休憩間隙前來遞書信給玉惟。
朝見雪在旁有意看似無意地瞄了幾眼,好像什麼都有,但最多的是畫著小像的冊子要他簽名,還要詳細寫上哪年哪月贈某某。
不過,倒是沒有他第一在意的那個東西。
朝見雪忍不住問南山:「怎麼沒有情書之類的東西?」
南山趴在桌上打盹,無精打采道:「以前有,但小師弟嚴肅拒絕過就沒有了。」
「嚴肅拒絕……有多嚴肅?」
「我記得是個丹修吧,那姑娘一路跟著他跑,想加他玉牌通信,但小師弟居然說沒有,小姑娘差點氣哭了。小師弟還勸她好好修行,不要執著在不可能的事情與情感上。」
朝見雪回味了一下這番話:「是有點傷人。」
但想了想從前玉惟對他的態度,的確是玉惟的風格。
該說清楚的事情是要當面說清楚的。玉惟待人接物的教養好,但並非中央空調式四處散熱。
細細一想……
朝見雪思緒放遠,他沒有來到玄真界之前,原主——或者說他在這裡的這一半魂魄,為何如此討厭玉惟呢?
他的這些記憶已經很是模糊了,朝見雪苦思冥想。
最後,他忍不住湊到埋頭苦簽的玉惟旁邊,撐著下巴問他:「小師弟,你我初見是什麼時候?什麼場景?」
玉惟抬起眼皮:「師兄為何問這個?師兄忘記了?」
朝見雪訕訕道:「畢竟過去了那麼久,你幫我回憶一下嘛。」
玉惟手邊已經堆了一沓要簽名的冊子,儼然變成了簽售現場。畢竟是正經的論道大會,弟子們不敢太張揚,只等他簽完後一本本傳進人群。
他簽名的業務肉眼可見的熟練,筆下不帶停,清了清嗓子道:「我與師兄初見,是我拜入師尊門下的那天,只不過,你我初見的情形算不上好。」
隨著他的講述,朝見雪頭腦中那段模模糊糊的回憶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五六十年前的一個清晨。
剛剛行過拜師禮的玉惟被慕元師尊帶著前往觀月台,見過他的幾個師兄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