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嚕嚕咳……」
意識開始渙散,眼前都飛了白。
他在秘境裡熬下來了,卻要被這位人見人愛小師弟殺掉了嗎……
頭腦失重,他再被拎出水,頭髮也全亂了,濕答答的貼在頸上。朝見雪視野暈眩,只聽得見自己如雷鳴般的心跳,還有玉惟越來越遠的聲音。
「說,是不是你與那妖修……大師兄?怎麼是你——師兄!」
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個時辰,易容術掉了。
還好還好,還有的救。
昏過去前,朝見雪如是想。
「小輩聰明,知道留下這鈴鐺。」
聽到聲音,朝見雪想睜眼,眼皮卻沉重得像掛了鉛,怎麼也抬不起來,但他認得出,是扶衡真仙的聲音。
「你不必找,吾這一縷殘魂,只是等著有緣人尋個傳承,待傳承結束,吾也就徹底消散了。」
「世人皆知千里劍威名,卻無人知曉這鈴鐺才是吾畢生心血。吾選擇了你,你也選擇了吾,巧妙巧妙。」
巧妙在哪呢他請問,不是前輩讓他聽見的嗎?
「你要問吾為何不選其他人?本是要選你旁邊的弟子,但相較之下,吾覺得這千里明心法與你最為契合。吾已經將心法傳承給你,學不學得會還是要看你了。」
這麼強買強賣的嗎?
「修行千載,真的要死的時候,吾才知道自己對死的恐懼,你既然活著,就別枉對了它。還有一句話要相贈,大膽而為,何妨今日且盡歡,只把明日作無常!」
——只把明日作無常!
朝見雪咳出一口瘀堵在胸口的水,光線刺眼,耳中嗡鳴,又逐漸弱了下去。
他費力地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看清了玉惟蒼白的臉,離他太近,什麼血色也沒有,只有嘴是紅的,唇上水澤清亮。
看著玉惟的同時,扶衡的心法融入他丹田,他從中又看到那片紅月下的死寂沙漠,原是扶衡對死的恐懼所化。
對真仙而言,羽化的過程或許是看著自己緩緩消散於天地的過程,千年的歲月便如刀。
只一晃眼,他再看見了那枚破鈴鐺原初的樣子,金光燦燦的,用紅繩串起,不知原本戴在誰的腕上。
可是過去已經過去,誰又能知曉呢?
他只能在心中默念一聲「多謝前輩」。
而後乾巴巴對玉惟罵了一句。
「你他x的……下手真狠。」
第19章 進益
他們依然是掉在了水月谷中間,兩座山谷之間的夜空繁星點點,還似流淌著熒綠色的幻光。
玉惟與幾位師兄姐說好天明富香樓再見,專注地撥動了一下火堆。
撿來的干木枝在火中飄出些許火星屑,再發出嗶啵脆響。
朝見雪側坐在火堆旁,歪著頭晾頭髮。
他頭髮多,落下來豐潤似一團流動光澤的墨玉。
他看玉惟捂著被拍的胸口處,氣息並不如從前穩健。
「你……」
「師兄……」
兩人同時開口,都詫異地看著彼此。不知為何,玉惟看著有些拘謹。
「師兄出宗門,師尊知道嗎?」
他明知故問,朝見雪順著他的問話道:「用易容術出來,就是為了不讓師尊知道嘛……你最好替我保密。」
玉惟看著他,眼眸浸潤跳躍火光:「這次是僥倖,師兄以後萬萬不好再單獨進入秘境,秘境中危機四伏,輕傷已是萬幸。」
朝見雪也知道這個理,但是機會不可失,只以後小心行事就好了。
他玩笑道:「我在秘境裡沒什麼事,倒是出來差點死在你手裡。」
玉惟蹙眉,收了眼神繼續觀望火堆:「這就是要說的第二件事了。師兄用易容術進來,應當與我說一聲,讓我知曉。」
「喲,現在不說『無關緊要』了?」朝見雪逗弄他道。
「……師兄與我同為師尊門下,於公於私,我都該負責。」
他相貌年輕,說出來的話卻像個長輩,怎麼看怎麼違和。朝見雪齜牙樂道:「不要你負責,要你負什麼責!」
他全身依舊酸痛,支起身體去拍了拍一旁烤著的外衣,還濕著,穿上要傷風。
玉惟被那妖修拍了一掌,最好不要妄動靈力,這才不用速乾衣裳的法術。
朝見雪仰面躺下,正見星河燦爛,窸窣蟲鳴和火堆噼啪組在一起,悅耳響在耳邊。
「千里劍被妖修奪去了,別人問起怎麼說?」
玉惟道:「如實稟報,是我不夠警醒,才讓妖修有可趁之機。」
他又說:「那妖修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樣貌,李師兄說他在富香樓時就被打暈,你當時與他在一起,可有發現異常?」
朝見雪仔細回憶一番,道:「沒有,要說有可能,只能是我沐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