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處那邊,叫幾位在場員工配合警察同志去做筆錄。」賀君酌語氣平靜地安排著,完全聽不出來這是一個剛剛還身處險境的人,「我們先回辦公室處理工作。」
「好。」達飛剛要點頭,斜後方卻忽然插進來了錢伯破防的叫嚷聲——
「你賀君酌從來都把我們這些親戚當小人防,對我們的態度還不如對外人!」
「怪不得賀老爺子都告訴我們說不要來你呢!如果沒有這點血緣關係,誰在意你!」
被警察押著往前走的錢伯此刻竭力扭頭的樣子很滑稽,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分外傷人,「滿心滿眼都只有工作!你他媽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
站在賀君酌身旁的達飛,小心地抬眼窺了窺老闆的表情。
然而賀君酌面色不變,向電梯走去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
以錢伯為首的一群人被警方押走後,賀氏大樓下再次恢復了休息日應有的寧靜。
回到辦公室里,賀君酌處理起手上的工作。
從達飛的角度來看,老闆批覆文件的速度同往常別無二致。而只有賀君酌自己知道,剛才那人喊出的字句到底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一些驅散不掉的影子。
滿眼都是工作的冷血動物麼……
賀君酌對這個評價不置可否。
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放任蛀蟲啃食父母投入了半輩子心血的賀氏。
更別說,這些口口聲聲自稱是「一家人」的旁支親戚里,正藏著當年謀劃了那場車禍的元兇。
賀君酌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暫時壓下心底翻滾起的那些情緒,重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
大半天過後,緊急任務即將處理完畢。
「賀總,要幫您提前叫餐嗎?」達飛握著手機詢問著賀君酌。
賀君酌正在簽字的手微頓,隨後靜靜開口:「不用。」
「過會送我回公寓就好。」
「好的賀總。」達飛點點頭,繼續做著收尾工作。
二十分鐘後,邁巴赫緩緩駛離賀氏大樓。
或許是正值休息日大家出行的高峰期,路上有些擁堵。邁巴赫夾在車流中緩緩地挪動,幾分鐘過去都沒有開出這一小段路。
賀君酌輕輕皺眉。
今早他送程桉出去時,程桉說大概傍晚前到家。二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賀君酌最後回復的那句「嗯,注意安全」。
在出門前往公司前,賀君酌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回來,沒有給程桉留言。
而程桉現在想必已經到家許久,卻並未發信息來詢問。
明明早上出門前,程桉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叮囑他今天好好休息的不是麼……
賀君酌晃神了一瞬,於是那旁支親戚吵鬧的聲音和醜惡的嘴臉又一次見縫插針一般出現在腦海。
「如果沒有這點血緣關係,誰在意你!」
「滿心滿眼都只有工作!你他媽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
「……」
手中的手機都被握得有些發燙了,卻始終沒能等來任何一條工作群以外的消息。
凝望前方的路況良久,賀君酌緊握手機,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剛要點開程桉的聊天框,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卻突然響徹車內——
邁巴赫的車身傳來一陣碰撞的顛簸。
是後面的車沒剎住頂了上來。
車主態度還算友好,立刻下車同達飛溝通。
趁著對方車主聯繫交警,達飛看了下老闆沉著的表情,「賀總,要不現在幫您調過來一輛車,先送您回去。」
「不必了。」握著手機再一次看向時間的賀君酌凝起眉心,「我打車走。」
……
十五分鐘後,賀君酌站在了公寓門口。
有時候,記憶力太好,也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
就比如此刻賀君酌清晰地記得,上次自己在出差前來到公寓門前時,等候已久的少年可是一聽見聲音就匆匆跑過來,搶在自己之前打開了門。
可現在,他手中的鑰匙都已經插進了鎖孔,擰到了第二圈也沒聽見裡面有任何聲音。
賀君酌面無表情地打開了門。
然後又面無表情地換上拖鞋。
直到他走至客廳,面無表情地掛好外套……這才終於看到那個被他放在心頭掛念了大半天的小小身影。
平時都依賴著自己捎回來的早餐和點的外賣過活的少年,正繫著小圍裙,在廚房裡跑前跑後地忙碌著。
空氣里飄著一股淡淡的奶香。
賀君酌在心底自嘲一般地想,似乎是很早之前他給程桉買的早餐里有甜糕的緣故,程桉從此留下了自己也喜歡吃甜點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