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被他寶貝至極的新衣服在動作間被拉扯到,險些破壞了版型。
稍微緩過神來的程桉匆忙低頭拿好,眼神里涌過一陣心疼:「李恆達,你幹什麼!」
隔著一道門板,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清晰,本就暴躁的李恆達沒發覺程桉呼吸中的慌亂。
他其實也沒看見什麼,但是陡然吃個了閉門羹讓他十分來氣,忍不住嗆聲起來。
「都是男的,有什麼看不得的?娘們唧唧的……」
有火沒處發,他抬腳踹門,不耐煩地催促:「換完沒!快點出來!」
程桉趁著這會功夫趕忙把衣服換好,小心地疊起那件內搭抱在懷裡。
他深呼吸一口氣,擰開門把手走出衛生間。
剛才他又氣又急,聲音都有些發軟了。
一想到穿著賀君酌送的衣服被人撞見,他腦海里就一片空白,只剩下惶恐不安。
賀君酌可是連報導都用「高高在上」來評價的人,想必也不會希望別人知道他和一個暴發戶的兒子之間有什麼交集。
更何況他程桉,還是個假少爺!
雖然別人無從得知其中淵源,程桉還是一陣心驚膽戰。
賀君酌願意抽出寶貴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已經夠奢侈了,他可不能再掉鏈子,又給他添麻煩。
面對身前人高馬大的李恆達,程桉努力穩了穩聲線,強做鎮定地開口:「你怎麼也回來了,為什麼不敲門?」
前不久還和另外幾個室友一起,在校門外面吃東西說笑的李恆達突然有些心虛。
他說不清理由,索性放棄解釋,大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
「你管這麼寬?怎麼了,我回來上個廁所不行?這宿舍你開的?」
程桉看著說話直發橫的李恆達有些納悶。
放在以前,李恆達總是仗著家裡公司規模大而看不起程家,對自己愛搭不理的。
現在他卻突然變得這麼有攻擊性,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家裡生意不景氣,又在賀君酌那裡受了刺激?
「上周他家的項目黃了好幾個……」
「甚至還求到賀閻王那去了……連個車尾氣都沒見到!」
先前聽來的那些八卦在耳邊迴響,串連成隱隱可以觸摸到的時間線。
程桉微微一怔。
李家急於聯繫賀君酌的時候,賀君酌似乎正在陪自己買衣服。
如今賀君酌殘酷冷血到令人心驚的另一面被緩緩揭開,袒露在自己面前。
懷裡的衣服被他抱得更緊,程桉後背上漸漸滲出了冷汗。
手心裏面料柔軟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賀君酌是如何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完成那所謂的「日行一善」。
這到底是他的耐心,還是隨口說來戲弄自己的話?
預備鈴聲從教學樓遠遠傳來,程桉沒有時間再去多想。他匆匆拉開衣櫃,把精心疊好的內搭放在了最上面。
餘光里瞥見不知道在張望著什麼的室友,程桉也不欲同他再糾纏,徑直轉身離開。
李恆達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氣得臉都成了豬肝色,卻只來得及看見程桉關門的背影。
剛才忘給程桉這小子立個下馬威了!
他程桉算個什麼東西,一個暴發戶的兒子,居然敢這樣忽視自己?!
最近真是什麼都不順,舅舅李喬不知怎的,突然惹怒了賀家,不僅連夜離開J市,連帶著家裡生意都黃了好多個……
越想越氣。
李恆達狠狠砸著桌面,抬手一揮,把程桉放在桌上的課本全部掃落在地。
他一個大跨步站起身來,視線卻在無意間掃到了牆角的拖把。
.
「哎,程桉,你怎麼又走神了?」
林妙在程桉眼前揮揮手,很是關注自己這位「戰友」的狀態。
她剛想說是不是題目太難,目光觸及程桉那微微發紅的側臉後就嗖地一下定住了。
「欸~小程桉,你是不是有情況啊?」
程桉睫毛猛地一抖,臉突然更燙了。
明明他都把那件衣服脫下了,明明他也聽到了那些說賀君酌不好的傳言……
可一整天裡,只要下課鈴聲響起,男人那個高大的身影,都會如期來到程桉腦海中打轉。
程桉懷著對賀君酌的百般猜測與揣度坐在教室里,簡直像一場甜蜜的煎熬。
終於捱到晚上放學,程桉一踏入宿舍就感受到了不對勁的氣息。
目光觸及到自己一片狼藉的桌面與座椅。
心猛地一跳。
程桉快步跑進宿舍,卻發現拖把隨意倒在地上,成片的污水蔓延在自己的衣櫃之下。
他雙手顫抖,緩緩走上前。
程桉看見自己精心疊好、放在最上面生怕被壓亂了邊角的新衣服,已然變成了一條一縷的碎布。
上面全是被暴力撕扯過的痕跡,還在滴滴答答地流著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