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銘裕嘴唇動了動,沒說什麼。
兩人並肩往入口去,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因容貌相當,看起來十分般配,不知內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初戀的小情侶,因生澀而若即若離。
一路走到大廳,許多目光聚集在兩人身上,沈笳恍若不覺,許多年前他們並肩行走在校園裡也時常遭人打量,沒什麼好奇怪的。
蔣銘裕卻沒她那麼平靜,手心出了許多汗,猶豫著動作。直到某個滿身酒氣的男人路過,戲謔地起鬨一聲「牽手啊」,他才垂眸看沈笳一眼,見她並無牴觸,似乎還害羞地別過臉去,心中打氣一通,默默攥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直到檢票才鬆開。
沈笳一路被他牽著,縈繞在周遭的尷尬不減反增,越過檢票口往放映廳走時,蔣銘裕還想牽手,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怎麼了?」蔣銘裕一秒前還春光滿面的臉色迅速轉陰,站在門口不肯進去,不斷有人進出,裡邊傳來放映聲,無形中催促著沈笳,她無奈看一眼腳面,挽起蔣銘裕的手臂往裡走,「又不是小孩子了,牽手怪幼稚的。」
聽了她的解釋,蔣銘裕笑出聲,臂上的手溫暖可靠,他不再疑心,尋到既定的位置坐下,
還貼心地為沈笳放下扶手,將預先買好的奶茶爆米花放上。
「笳笳,我這次來柳城找你......」蔣銘裕的聲音傳來,沈笳心中惴惴,總覺得他要說出什麼打破現有平靜的話。
其實從中午接到蔣銘裕電話起,她就有幾分預料。因剛開始實習,還未站穩腳跟,蔣銘裕在醫院是很忙碌的,能請假飛來千里之外的柳城可見誠意。
她總不好不見他,即便是普通的高中同學,也會以禮相待,何況還是舊日情人。
思及那個夜晚未曾得到結果的實驗,沈笳暗自籌劃著名拖延他一會,待確定自己心意再敞開了聊,以免做出錯誤的決策,便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搖了搖,示意他別現在說。
電影院魚龍混雜,其實不算是十分正式的場合,這也是她約到這裡的原因之一,哪怕不能再續前緣,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麼後悔的事,算是給彼此留了條後路。
然而蔣銘裕卻比她急許多,堅持要繼續剛才的話,沈笳正要打斷,忽然間燈光全滅,整個內場陷入黑暗,唯有正面的熒幕是亮堂的,四下閒聊聲一收,幾乎所有人沉浸在影片,蔣銘裕只好安靜坐在旁邊,沒有找她攀談什麼,沈笳不由鬆一口氣。
電影票是她讓陳妍幫忙訂的,只叮囑買愛情片以外的影片,對於座位和場次卻沒要求,沈笳不料陳妍選了倒數第二排,還偏角落的位置。
這部懸疑片已經上映半月,題材又小眾,來的人並不多,整個場子稀稀拉拉的,後面幾排零星坐了幾個人,最後一排直接空一半,時不時還有遲到的人在前邊竄來竄去,看到劇情驚險處場中更是紛紛響起議論聲,沈笳注意力不斷被干擾,也不專注看電影了,低頭摳指甲想自己的事。
摳了一會,左邊傳來小小的騷動,沈笳原本沒注意,料想又是哪個遲到找位置的人,誰知那動靜漸漸蔓延過來,停在她腿邊。
一個高挑的黑影立在她和蔣銘裕座位中間,場中太暗,逆著屏幕白光,她看不清來人的面部,蹭到一處的衣角提醒她過道太過擁擠。
此時音響爆發激烈的爆炸聲,影片似乎進入高。潮,主角駕車逃亡,背後槍林彈雨,在潮水般的驚呼聲中,她模糊地聽見那人低聲道:「麻煩借過。」
因沒多大興致,沈笳整個人是半攤在座椅上,一雙長腿鬆弛地搭在地上,聞言她連忙端坐起來讓路,來人似是怕阻了後面人視線,路過她身前時微微傾下身子。
沈笳驚訝地後仰,只因他越來越近,近到能感覺到微涼的呼吸灑在面上,在這霎那間,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從男人領口溢出,細密地卷進她鼻中,混雜著屬於男性的獨特氣息,讓沈笳呼吸一滯,唯恐他更近些輕薄自己,正欲推開,方觸碰到胸口那人一個轉身落座右手邊,動作之快,仿佛剛才的靠近只是錯覺。
沈笳撫平加速的心跳,帶著點火氣側目望去,想看看這膽大的流氓長什麼鬼樣,怎料屏幕里的世界淪為黑夜,光線散去大半,且他還戴著頂欲蓋彌彰的鴨舌帽,怎麼看也看不清他的面目,不免怒氣沖沖。
這人影片過半才來,借過之時欲行不軌,還特意坐到她旁邊,多半不安好心,沈笳暗暗提高警惕,心裡想著要是他再敢有什麼無禮舉動,她立馬大叫出來,也絕不窩囊受氣。
況且今天她有個男人帶在身邊,不怕。
轉頭看一眼旁邊的蔣銘裕,他此刻正專注地盯著屏幕,察覺她的目光朝她揚了揚嘴角,顯然對剛剛短暫發生的事一無所覺。
沈笳胸口滯澀,眼底光亮逐漸暗淡。
即便蔣銘裕在她身邊都不能發現她的異常,她忽然回憶起高中和他談戀愛時,她總是無法全心全意喜歡他,誠然蔣銘裕對她有十二分好,她卻只能逼著自己拿出極限的六分回應。
當時的她經歷淺薄,不明白為什麼,只覺跟他相處偶有心慌的感覺,現在想來不過是蔣銘裕無法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他很好,也足夠喜歡她,可是在他身邊她從未感到全身心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