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矜眸色微凝,再抬頭時,語氣中也有了幾分沉重。
先不說燕乙所述的往事與這宮中實際境況一對照便滿是蹊蹺,就說她自己的生母……真的會將一位「好友」所贈之物當作信物給自己嗎?那時照顧她的嬤嬤可是說她的父母日後會憑這個白玉環找到她……
皇帝、她的生母、冷宮中嬤嬤……若再加上燕乙口中的「小姐」和燕乙本身,那可是已有五個人知曉了這「白玉環」的特別。
蕭九矜想,無論是誰,都不會將重要之物讓如此多的人知曉。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的母親與你要尋的『小姐』,是同一人?」
一個駭人的想法隨著皇帝、皇后往日的言行與燕乙所述的往事逐漸成型;蕭九矜喉嚨中帶上了些乾燥的澀意,卻是心潮翻湧。
聽她說這話,燕乙亦是愣在了原地,一時無言以對。
「……她可是先帝后妃,若你的母親便是她,那你究竟是先帝之女、還是當今陛下之女?」
過了不知多久,蕭九矜才聽見了燕乙帶著些疑慮的話。
蕭九矜搖頭:「我並不知曉。」
「但我想,我知道誰能告訴我答案。」
…………
坤寧宮,高聳的的梧桐樹已長出了零星嫩芽。蕭九矜走到坤寧宮時,皇后正坐在院子裡品著春日上貢的新茶。
她深深地呼了口氣,跨過了坤寧宮的門檻。
兩年前的那個冬夜,她曾問過皇后自己「是否與什麼人長得十分相似」,那時的皇后並沒有正面回答。
她便也沒有再問。
自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女兒,蕭九矜便一直對皇后飽有十分的好奇;平白無故多了個相貌出眾的皇女,她問也不多問一句、只當是陌生小孩養在宮裡。
皇帝的相貌只是平平,而自己容貌出眾,自然是生身母親的功勞。皇后從未對她的身份起疑也從未說過她的相貌一句,恐怕便不只知曉她母親的來歷,更應見過她的母親才是。
可雖知如此,但畢竟她也從未見過這位「生身母親」,也並不想摻和深宮中的那些隱秘事;皇帝皇后既不願告訴她,那她也沒什麼去問的必要。
——一個大活人在宮中就不可能毫無消息,自她記事起這位「母親」便沒出現過,十之八九便是人已經沒了。
活著的人尚且難以自保,她哪有空去管一個已死之人?
只是從前蕭九矜亦猜想過這位素未謀面的母親是何人,她猜過她是宮女、是哪位犯了錯被打入冷宮卻被遺忘的妃子……卻從未料想到,她竟可能是罪臣之後、還是先帝后妃、當今聖上名義上的「母妃」。
是的,不同於燕乙說的那樣,蕭九矜從未懷疑過自己不是當今聖上的血脈;畢竟若她是先帝之女,當今皇帝完全沒必要隱瞞。
「小九,站那幹什麼呢?方才聽下面的人說你去御花園賞花了?吾這坤寧宮,可沒有御花園那般的明媚春景。」
蕭九矜在原地愣了好一會,最終還是皇后笑著放下了茶盞,招呼她過去。
「皇后娘娘。」
她抿了抿唇,暫且放下那些衝動的情緒與滿腹疑慮,露出淺淺的笑容。
「九矜自己來。」
蕭九矜落座,皇后便要起身拿起茶水為她添茶;她趕忙接過那茶壺,說道。
香氣馥郁的春茶,茶湯晶瑩如玉;來時蕭九矜倒是毫無猶豫,但現在真面對皇后坐著,她亦感到有幾分「近鄉情怯」。
她看著那清澈茶水正想開口,未料皇后先她一步:「今日殿上,你是否是怪我沒有未許芸說話?」
「……」
蕭九矜一愣。
「不……九矜知曉皇后娘娘的難處。」她意識到皇后沒有察覺到她的來意,這也說明,皇后雖知她生母之事,卻也不知曉那白玉環的存在。「芸姐姐與三皇兄的婚事本就是皇后娘娘您定下的,如今他們出了事惹陛下不喜,您明哲保身……不插手是明智之舉。」
皇后輕笑了聲,沒注意到蕭九矜的心不在焉:「是我狹隘了,不知小九如此了解吾,甚好。」
蕭九矜喝了口新茶,沒有搭腔。
而她沒了言語,一時間,皇后也就沒再說話;偌大的庭院中便只剩下火爐上水燒開的「咕嘟咕嘟」聲。
皇后的茶盞中空了,蕭九矜搶先一步起身,拿起了那茶壺:「還是我來為皇后娘娘沏吧。」
她看向皇后,手下沖茶的動作未停,卻是明擺著有話要說。
皇后仍舊笑著,擺了擺手吩咐左右人等退下。
「皇后娘娘,今日九矜在宮裡聽見幾位小宮女在談論,說三皇兄自幼便與他的母親長得十分相似,不知如今幾年過去,是否他二人又更像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