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高踩低向來如此,只不過那些人到底不敢太過分。
顧輕絮看著他隱忍的模樣,眼裡掠過心疼。
燕淮一眼瞧見門口的顧輕絮,唇角染上笑意:ldquo阿絮,怎麼在門口站著?rdquo
她便輕手輕腳上前,將托盤放下,捧著湯盅遞給他:ldquo殿下這兩日總咳嗽,我讓廚房熬了梨湯,快趁熱喝了。rdquo
燕淮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握著她被燙紅的指尖瞧了眼,眉尖微微蹙起:ldquo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好。rdquo
顧輕絮彎了彎唇,笑意溫柔:ldquo我閒來也無事。rdquo
燕淮嘆息一聲,將梨湯分了碗遞給她,自己也喝了幾口,他嗓音忽低下來:ldquo跟著孤,是不是委屈了你?rdquo
顧輕絮下意識皺起了眉,將碗放下,認真開口:ldquo殿下,我不覺得委屈。rdquo
他是太子,她嫁過來時就知道,她的一身榮辱皆繫於對方。
但她嫁給她的初衷,並不是因為他是太子,只是因為他是燕淮。
況且兩人成親後,燕淮也確實待她極好,皇家規矩多,不比尋常人家輕鬆,但他從不會給她委屈受,下面的人察言觀色,也十分敬重她。
東宮不能只有她一個太子妃,總有人想往裡頭塞人,但他硬是頂著壓力,沒有再納旁人,這些她都看在眼裡。
燕淮認認真真瞧著她,突然問道:ldquo阿絮,你想做皇后麼?rdquo
顧輕絮杏眼微睜,眼裡霎時閃過一抹驚慌,瞧了瞧左右,起身上前將門關上,她走回來時步履有些急切:
ldquo殿下,這種話可說不得,當心隔牆有耳!rdquo
東宮並不是密不透風,四處都是眼睛,這話若傳了出去可不得了!
見她一副機警的模樣,燕淮眼底的笑意浮上眉梢,攬著她坐下:ldquo放心,這裡不會有人聽見。rdquo
沒有他的允許,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傳不出去。
頓了頓,他又追問道,ldquo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rdquo
顧輕絮怔了怔,其實在她心裡,當不當皇后無所謂,權利往往伴隨著責任,她並沒有多嚮往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能陪在他身邊,她就已經很知足了。
而且,成為皇后,就意味著她要大度地和別人分享她的夫君,儘管她從前也一直接受著這樣的教育,可自從嘗過他毫無保留的偏愛後,她忽然就不想將這份愛分給別人。
但她迎著燕淮柔和的目光,她抿了抿唇,眸光滿是信任:ldquo我願追隨殿下,支持殿下所有的決定。rdquo
他的太子妃無疑是溫柔的,但這種溫柔並不是逆來順受,相反,她做事很有主見。
望著她滿心依賴的目光,燕淮心中不是不動容,他攥住她的手遞到唇邊吻了下,嗓音微沉:ldquo阿絮,你又忘記了。rdquo
顧輕絮的臉倏然紅透,她囁嚅著,小聲地道:ldquo夫君。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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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昌行刑的那日,沈棠寧親自去瞧了。
池宴不放心,特意告了半日假陪她,兩人的身影隱匿在人群里,遙遙望向刑場。
沈昌被劊子手押著跪在鍘刀前,身形佝僂著,面容憔悴滄桑,神色有幾分麻木。
沈棠寧看在眼裡,心裡竟很是平靜,沒有悲傷,沒有仇恨,仿佛在看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
她想,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因為父親的忽視,會默默難受很久的人了。
她不再糾結於這份虛無縹緲的父愛,真真正正從那場潮濕陰晦的雨里走了出來。
垂在身側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掌包裹住,她偏頭望去,對上池宴暗含關切的目光,唇角微微上翹:
ldquo我沒事。rdquo
他故作輕鬆的語氣,不太正經地道:ldquo你是沒事,可我害怕。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呢,你可要拽緊我!rdquo
她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心頭一陣熨帖。
周圍是百姓們憤憤不平的聲討,劊子手喝了一大碗酒,正往刀上噴去。
下面的人提醒,監斬官瞧了眼時辰,從簽筒里抽出一支令牌扔在地上:
ldquo即刻行刑!rdquo
沈昌被按在鍘刀上,偏過頭的瞬間,他似乎望到了人群中的沈棠寧,微微掙扎了下,眼角流下一滴悔恨的淚,而她仍是面無表情。
劊子手高高舉起了刀,在刀落下來的瞬間,沈棠寧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池宴將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散漫的聲音傳了過來:
ldquo多晦氣的事,當心看了做噩夢。rdquo
她也沒掙扎,任由他捂著,眼睫顫動的時候輕掃過他的掌心。
周圍一陣驚呼,她知道已經行完了刑。
眼前重新恢復了光亮,不待她細看那血肉模糊的場景,池宴攬著她轉身,像餓死鬼投胎似的,拖著長長的語調:ldquo餓死了,快回去吃飯。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