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房屋燃燒的噼啪聲響和激烈的喊殺聲撞在一起, 像是從遙遠的虛空飄蕩而來,在耳邊混雜成浸水似的嗡鳴。
他已經忘記自己當時都說了些什麼, 只隱約記得,在那極靜的混亂里,不知是誰突然從後狠推了他一把。
砰。
砰。
當年身體重重跌撞在樹下發出的悶響,和此時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重合。
他僵在原地,幻影與現實在眼前交織變換,他看著倒在周圍的屍體逐漸被夜色掩埋,變成一團團模糊扭曲的陰影,像是墳山里歪斜的石碑。
——到底該怎麼選擇?
是回去救將軍,去救那些還在山上的同伴,還是就這樣逃走,像他們說的那樣,先活下來?
傷口的鈍痛讓理性的判斷不斷變得模糊起來,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在半空生生撕開皮肉,穿過血骨,自胸腔貫穿而出,緊緊扼住他的咽喉。
到底該怎麼選擇。
陳召閉上眼,再緩緩睜開。當年那段血腥的過往伴隨著烈焰里纏繞的濃煙,在腦海里盤旋一圈後,被盡數埋進了瞳底。
他略微仰頭,像是在回味什麼似的,半晌後,他極輕地笑了一聲,喃喃道:「無論想要做些什麼,總要先有命活著才行啊。」
「……有命活著?」
宴離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我猜到了你不會因為這些再也無法證實的猜測,立刻去對宴知洲做些什麼。不過,把活著的希望,繼續寄托在一個把你推進萬劫不復的罪魁禍首身上……」
他笑起來,直白地道:「說真的,這個想法還挺出乎我意料的。」
陳召不以為意,「難道二公子把這些細節故意透露給我,是想讓我和你們合作嗎?」
緊接著,他像是被自己的話逗笑了,搖了搖頭,說:「如果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的話,豈不是就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你們會在第一時間殺了我吧。」他意猶未盡地補充了句:「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的確,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就像兩年前的他沒辦法再拖著重傷的身體,去救山上的那些人一樣。哪怕知道了當年掩藏在混亂中的真相,此時的他也依舊沒辦法去選擇背叛世子,就這麼把曲譜交給世子的仇人。
「……那麼,難道拖延時間就能讓你活著走出這間屋子嗎?」在那短暫的靜默里,宴離淮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