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群臣正慷慨激昂地議論:「當將王氏三族男子盡數斬首,女子貶為官奴,以嚴刑酷律,以震當朝,以警後世!」
王尋面色一白,皇后已一步踏進堂內,厲聲道:「何人要殺我恩公親族?」
群臣連忙轉身向皇后行禮,只是皆不明白皇后何出此言。
有人詢問:「娘娘此言何意?」
也有人勸誡:「此乃前朝,娘娘至此,恐於禮不合。」
皇后從襟下抽出一方帕子,環視群臣一圈,突然掩面而泣,「好一句於禮不合,我一個婦道人家,本就不懂什麼禮數,只是你們口口聲聲對我恩公族人喊打喊殺,還不允許我為恩公分辯一二嗎?」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驚疑不定。
皇后伸出纖纖玉指指著座上的凌昶,「你們的陛下不便開口,可我要說,王淵之子王尋曾在宮變時救我夫君性命,又一路掩護夫君與昭王殿下相見——」皇后擒著帕子揩了兩下眼角,「若非王公子捨命相救,我夫君早已命喪叛軍之手,你們何來主君?國家又何來君王?」
群臣聞之大驚,「王公子此舉,怎麼從未聽陛下提起?」
皇后泣道:「他一人之性命,如何能抵王氏罪行?他既為帝王,又豈會因私忘公?可若不為王氏減刑,便是陷陛下於不義,陛下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我不能不在乎!我乃陛下髮妻,如何能令夫君蒙不義之名,令青史篆刻,後人恥笑?
群臣徹底啞了聲,更有甚者,腦門直接墜下一滴汗。
這當朝皇后,素來有賢德之名,而今方知,這口舌也未免太伶俐了些。
皇后將濕帕子從眼前拿下,沖眾臣行了一個禮,「還請諸位大人成全我這婦道人家的不情之請,莫讓我夫君淪為連個恩人都護不住的千古笑柄。」
群臣連忙彎下腰,一疊聲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凌昶端坐明堂之上,沖皇后尷尷尬尬一笑。
皇后躬身不起,「是我叫諸位大人為難了!」
群臣也只得順勢跪到地上,「娘娘千金之軀,我等卻令娘娘折節下拜,我等萬死!可是娘娘,王氏所犯畢竟造反重罪,一旦饒恕,恐後患無窮啊!」
皇后揩著眼角,怯怯道:「何人叫你們饒恕了?」
群臣驚疑地抬起頭。
皇后哭道:「難道在諸位眼中,我是那等霍亂朝綱的妖婦?我不過是想請求諸位大人從輕發落,如何就成了要給叛賊脫罪了呢?」
群臣的額頭徹底布滿汗,深覺此婦難纏,一幫人此起彼伏一疊聲認錯。
「娘娘高風峻節,切莫自毀!」
「娘娘!都是臣工的錯!」
「娘娘!王氏子既有救駕之功,臣工又豈會陷陛下於不義?只是娘娘,重罪從寬,得有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