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角的搪瓷杯因主人的忙碌漸漸被遺忘,田勇一摸杯壁,發現涼透了,索性重新給褚歸倒了一杯。
「張川參加的巡診到哪了?」褚歸喝了口水潤潤嗓子,腕上的手錶指向了刻度十,他晃了晃神,賀岱嶽應該牽到小馬駒了吧?
縣衛生院組織的巡診預期執行兩個月,漳懷多山,路難,村村之間相距甚遠,衛生院的醫生們坐慣了,委實沒辦法在山路上健步如飛,兩個月的行程,其中超過一半的時間是預留給趕路的。
田勇說了個地名,他上周六收到了張川的來信,從行文的筆跡中可以看出他是趁著晚上睡前寫的,今天一段明天一段,零零碎碎地湊成了一整封。
張川在信中言他收穫良多,反覆感嘆他選擇隨隊巡診的正確性,累是累,但非常值得。
「他說巡診隊的醫生醫術比你差遠了。」田勇笑道,張川不抱怨苦不抱怨累,只此一項讓他頗有微詞。
褚歸不予置評,他從不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對同行指指點點,三人行必有我師,若過驕過躁,叫褚正清知道了,他是會挨罵的。
衛生所外隱隱約約響起了馬蹄聲,褚歸停下與田勇的交談,起身拍
拍衣擺朝外走。儘管兩人未提前商量,可褚歸相信他跟賀岱嶽的默契。
果不其然,馱著瓦片的馬匹在趕馬人揮動的皮鞭下踢踏著自衛生所大門外經過,公社街道鋪的是青石板路,釘了蹄鐵的馬蹄與其觸碰,金石相鳴,還怪好聽的。
賀岱嶽牽著小馬駒站在門口,因是小馬,腳掌沒上蹄鐵,嘴上套了副馬嚼子用作牽引。小馬駒睜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離了母馬,瞧著怯生生的。
「當歸,你給它取個名字吧。」賀岱嶽專門路過就是為了此事,他拉著牽引繩,指引著褚歸摸了摸小馬駒的鬃毛。
養馬的主人將小馬駒交給賀岱嶽時萬分不舍,賀岱嶽想著家裡的貓叫天麻,小馬駒得讓褚歸取一個配套的。
小馬駒渾身呈棕色,略淺於成年馬,頭頂有一撮黑毛,褚歸漾著笑意,想到個頂頂貼切的名字:「叫它首烏好了,何首烏,益精血、強筋骨,希望它以後能健健康康地長大。」
首烏輕輕打了個響鼻,用它肉乎乎濕漉漉的鼻子去碰褚歸的胳膊,似是在回應褚歸為它取名。
「行,就叫它首烏,我下午忙完了來接你。」賀岱嶽重複一遍,扯扯牽引繩,催動首烏跟上了馬隊的尾巴。
中午褚歸沒在食堂吃飯,賀聰著了涼,昨天吃了他開的藥依舊咳嗽,他有些擔心,打算去學校看看。
小學的操場是夯實的泥土地面,褚歸在門口登了記,馬上到下課時間,教室里的小孩一個個磨皮擦癢的,像屁股底下扎了釘子,褚歸很快鎖定了賀聰,他乖巧地望著黑板,顯然聽課聽得極其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