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歸沉默了,他放下筷子跟賀岱嶽對視一眼,潘中菊的願望註定是要落空的,他們可以相濡以沫、可以讓潘中菊安享晚年,但生孩子是真的沒辦法。
說著說著潘中菊頓了一下,她眨眨眼睛生硬地轉換了話題:「馬上中元節了,岱嶽你哪天給你爸燒點紙錢吧。」
潘中菊經常會燒許多紙錢,賀岱嶽他爸活著的時候過得清貧,希望他到了下面享受一下富貴日子。
「家裡有紙錢嗎?我明天順道在公社買一些,正好楊三爺說挖井要祭拜四方菩薩。」禇歸接過潘中菊的話茬,南邊的風俗跟北邊的不大一樣,但總體內涵是相似的。
安書蘭在中元節那天會跟禇歸他們強調夜裡八點後別出門,以免衝撞了,禇歸雖不信鬼神,但為了讓安書蘭安心,他從沒犯過忌諱。
祭拜用的香燭紙錢在公社衛生所旁邊的小巷裡,禇歸先去了趟郵局,把背了一路的干菌寄了。干菌分量不重體積大,郵費貴得賀代光咋舌,他上公社給懷孕的劉盼娣買紅糖補身體,賀岱嶽正好不放心禇歸一個人走山路,於是兩人約了時間一塊出發。
順帶取了信,褚歸已成了郵局的名人,凡是在郵局上班的,都知道青山公社多了一個跟京市來往密切的外人。一來二去的,他們也漸漸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褚歸在困山村建了個衛生所,比如褚歸特別有錢。
特別有錢是他們根據褚歸掏錢時的動作推斷的,乾脆且隨意,仿佛他永遠有花不完的錢。
「走吧,去供銷社。」褚歸將信件裝進包里,賀代光順了順背簍的帶子,步伐中透露著一股迫切。
公社供銷社面積不大,賀代光買了一斤紅糖,高溫高濕的天氣,受潮的紅糖邊緣有融化的跡象,表面是深紅褐色,凝實的內里微微泛白,氣孔細密,如同沙質一般。
劉盼娣在懷孕初期,吃點紅糖沒什麼,鄉下尋不到那麼多補身體的東西,紅糖與雞蛋是最普遍最易得的,大伯娘跟賀岱嶽預訂了六隻小雞崽,預備養大了給劉盼娣燉雞湯。
褚歸在供銷社逛了逛,買了一沓卷艾灸條的黃綿紙,想來是平日裡買綿紙的人不多,他問了售貨員對方才在貨架底下找出來。
「麻煩再給我拿兩支鉛筆兩個作業本。」褚歸付了錢,側身問賀岱嶽還有沒有要買的。
「沒了。」賀代光搖搖頭,忽的停住,「同志,頭繩怎麼賣的?」
賀代光似是有些害臊,褚歸心下瞭然,大伯娘是短髮,劉盼娣是他們家裡唯一用得上頭繩的人。
頭繩很便宜,賀代光挑了根紅的,寶貝地揣進懷裡,紅頭繩令他想起了跟劉盼娣結婚那會兒,樸實的莊稼漢子粗糙外表下心底也有獨屬於媳婦的柔軟角落。
潘二舅在衛生所等了褚歸二十分鐘,他抱著卷艾灸條的模具站在衛生所門口,往前迎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