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塵難得利索地將趴姿改為側臥,迎接了闖入懷裡的人,她感到些許莫名,又粗神經地忽略了異樣的情緒。她抱著明詩,隨意想著:每次抱抱都感覺她好嬌小,一隻手就能圈起來,挺好抱的,像小型抱枕。唔……怎麼「抱枕」哭起來像在唱搖籃曲?啊……困了。
一秒入睡。
埋在她胸前大哭特哭的明詩哭著哭著被睡意傳染,眼皮墜墜,沉入夢鄉前她似乎看到門外有人影一閃而過,是誰呢?
明畫轉身離開,後面跟著貼著牆走,快睜不開眼的梁郁。
要說梁郁為何跟著她,倒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單純為了姐妹的幸福和安全著想。不跟著她,總覺得某個缺根筋的遲鈍塵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迎來涼涼的結局。她可不想給姐妹收屍,那未免太過麻煩,處理後事麻煩,傷心難過更麻煩。
「喂,你別跟著我了,我不會做你想的那些事。」明畫背對著她,冷冷道。
梁郁不敢信她,單說剛剛她們看到的畫面,就沒有哪個姐控能忍受得了。
「你……為什麼不放過你姐姐,也放過你自己?」強打精神的梁郁嘗試勸說。
聞言,明畫冷笑,低聲喃喃:「你懂什麼,如果你很難擁有正面的情緒,只有一個人能讓你感到快樂幸福,能把你拉出痛苦的深淵,讓你被陽光照耀,你會放手嗎?」
「……」梁郁沒法回答,她沒有這種經歷,不知道處在這種情況下的自己會做什麼選擇。不過,她的三觀讓她把明畫的行為動機歸類到錯誤的範疇,她有獲得快樂的權利,卻沒有以犧牲她人的自由與自我為前提獲取快樂的資格。
「或許,你可以去看看心理醫生?」
「你怎麼知道我沒去看過……」明畫難道就願意看到她最愛的姐姐一點點磨滅掉自我,只為了遷就她?她沒那麼冷血,她也會為此愧疚痛苦,只是這種情感比不過對幸福與被愛的貪戀。
心理醫生治癒不了她,她沒有心理疾病,大腦也很正常,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天生患有不完全的精神空洞症,負面情緒感知極其敏銳深刻,正面情緒感知則異常遲鈍艱難,好像她是這種疾病的試驗品,試驗失敗也沒人去管。
被神所放棄之人,這是她對自己的定義,她的姐姐明詩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她渴望光芒,亦嫉妒光芒,有愛,亦有恨,她們真的很像天使與惡魔,相生又相剋。
「嘖。」她煩躁地咋舌,偶爾會想憑什麼站在陰影中的是她,而不是明詩?緊接著又會懊惱自責,明詩已經為她做得足夠多了,她還怨懟,真不是東西。
矛盾複雜的情感無時無刻不折磨她,她寧願患有完整的精神空洞症,失去情感總比被情感折磨好。
「總之,你別再跟著我了,我不想被明詩討厭,不會做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撂下這一句,明畫加快腳步,脫離了梁郁的視線。
梁郁靠著牆沒有去追,因為看出明畫是認真的,更因為敏銳感察到追上去會有無窮的麻煩,她真的很怕麻煩。
掏出手機,她撥打了一個很多年沒打過的電話。
許久才接通。
【找我有事?】
印象里冷淡無機質的聲音在耳畔乍響,梁郁有種恍若隔世之感,片刻的怔愣後,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怎麼叫她。
【梁郁,我很忙。】
「嗯,我知道……」梁郁煩躁地抓抓頭髮,到底是喚出了那聲,「姐。」
【有事就說。】梁燦的聲音毫無波動,始終讓人聽不出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