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宵禁,但大理寺的馬車掛著大理寺的牌子,一路在各坊門出入無阻,不多時,杜時笙便回到了永和坊的孫宅。
孫阿婆聽到馬車聲,撐著傘出門來迎,見杜時笙從馬車上下來,如釋重負,口中直念著:「阿彌陀佛!」
杜時笙見車夫蓑衣上雨水成串落下,忙請他進屋喝茶,車夫搖頭婉拒,揚鞭駕車而去。大理寺的牌子隨著吱嘎之聲,搖擺飄蕩,似是風雨中一盞燈籠。
孫阿婆將杜時笙接進自己房內,忙燒了熱水,要給她洗洗晦氣。想起這她去大理寺之前還未吃晚飯,又念叨著要去廚房給杜時笙做熱熱的索餅吃。
杜時笙一邊拿著熱帕子擦臉,一邊笑道:「乾娘,兒又不是去受刑回來,瞧你惦記成這副樣子。兒今日在大理寺,吃的是胡記的羊湯和胡餅,腹中仍舊飽著呢!」
「姑姑,大理寺竟這般大方?」小五兒聽到胡記羊湯,眼中露出嚮往之意,湊上前來,不忘誇讚偶像魏修晏道,「定是魏郎君宅心仁厚,一視同仁!」
杜時笙聽完,沒忍住「撲哧」一笑。小五兒這追星追的倒是稱職,到處給偶像貼金。
「阿笙,他們真的沒有嚴刑拷打你?」孫阿婆仍舊有些不放心,拉著杜時笙的手仔細瞧著她。
杜時笙輕輕拍拍孫阿婆的手,將今日之事與他二人一五一十說了,又不忘囑咐人命關天,且未結案,定不要外傳才是。
孫阿婆和小五兒皆是十分震驚,沒想到竟是一樁命案,自是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不過想著,既與杜時笙無甚直接關係,倒是也放下心來。
但想起,另外一事,孫阿婆面上現出十分氣憤的模樣,說道:「你們可知,我今日進坊門便遇見了誰?」
第29章
「哼!那黑心胚子張二娘,顛倒是非,造謠生事!」孫阿婆啐了一口,罵道。
杜時笙問道:「乾娘,為何如此說?」
「今日我進了坊門,秦阿婆便與我說,她四處說你犯了事,被大理寺官員押解走了!幸而秦阿婆與我要好,不信她的鬼話,可旁人信了可怎麼辦!明日我便找她理論去!」孫阿婆憤憤道。
杜時笙早已了解張二娘為人,並不著惱,只奇道:「我見魏郎君和黃郎君來坊中之時,只著便裝,未著官服,張二娘知道有大理寺官員來此辦案?」
「還不是因為她甥女心悅魏郎君!好似兩家已結了親一般,見到魏郎君便撲了上去。」小五兒在一旁忍不住道。
幸而,此次孫阿婆並
未訓斥他。
「張二娘的甥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杜時笙有些好奇了。
她是如何有這種自信去製造與魏修晏的緋聞的!
「哼!」孫阿婆冷哼一聲,開始講起了張二娘家,「早先聽說她家有個遠房的阿姊,招了一個貧賤秀才做上門女婿,誰知那貧賤秀才有幾分才學,中了進士,後來任了個什麼「監察御史」的官職,我也不懂什麼玉使,金史的。但見坊內的街使和武侯輔皆對她客客氣氣,張記米糧鋪子便是短斤少兩,米陳面糙,也有那麼幾家食肆鋪子不得不在她那採購。想來是個大官吧!」
杜時笙點點頭,寒門出身,做到監察御史,想來十分不易了。
「張二娘的侄女兒已二十有二了,早些年便一直在說親。想來,她的甥女許是留意了魏郎君的模樣了,不知何時,她便開始坊內說吹噓甥女要與魏郎君說親。一個監察御史,魏家就算再門庭衰微,又如何看得上她甥女?」小五兒補充道,對於偶像的事情,他從不需旁人代為介紹。
「可便是個大官又怎樣,我們既未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卻要受此誣陷,難不成因她家親戚是大官便要忍氣吞聲嗎?」孫阿婆越說越氣,恨不能立時便衝去痛罵張二娘一頓。
杜時笙點點頭,現下終於明白為何張二娘一家品行如此,經商又無德,米糧鋪子卻能開得那般大,原來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想起那日布道之時,張二娘口若懸河地吹噓,自己甥女與魏郎君議親的情景,杜時笙搖了搖頭:「也不知這張二娘到底作何想法?如此這般到處宣揚此事,她的甥女若是嫁不進魏家,又有誰敢娶她呢?最終,豈不是坑害了自己的甥女?」
孫阿婆又「哼」了一聲,道:「如此無德之人,自是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揣摩她!」
杜時笙見她如此生氣,心下反而一暖,孫阿婆原來在張二娘那沒少吃虧,卻也不敢得罪於她。現下,因張二娘欺負自己便要罵上門去,可見是真心疼她憐她。
思及此處,杜時笙忙上前為孫阿婆捏著肩膀道:「乾娘,莫要與那長舌婦一般見識,快消消氣。明日阿笙給乾娘和小五兒做好吃的。」
「姑姑要做什麼吃食?」小五兒立時瞪大了眼睛問道。
杜時笙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腦門,笑道:「現在已經幾時了?還不去睡!明日你便知道了。」
小五兒拽著杜時笙衣袖,扭股糖兒似的央道:「姑姑,你便告訴小五兒吧!」
「快去睡覺!明日將那花糕帶些去給先生。」杜時笙仍舊不告訴小五兒,又對孫阿婆道,「阿婆,今日大理寺之人定是也找過繡坊的掌柜娘子,怕是掌柜娘子一家也要受驚,明日你帶也帶些花糕過去。只說是官差拿著花樣子問過,其餘一概不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