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的軍隊正在離城十里的地方紮營。
嚴寒冬日, 呵氣成冰,主將大帳里燃著好幾個炭盆,把帳內烘得暖了許多。
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掀開帳簾, 步入進去, 看見新帝正坐在案前,垂眸翻看手中的奏報。
聽見動靜, 青年抬起眼, 道:「丞相來了。」
劉丞相點點頭, 在段晏對面坐下,說:「信和禮品都送去了昭國京城,還未有回音。使臣被攔在邊城內, 無法入境。」
段晏神色不變, 語氣淡淡:「再等幾日吧。」
劉丞相不解, 謹慎地低聲問:「陛下, 大軍既已在城外了, 何不直接強攻?依昭國如今的強弩之末境況,自然阻攔不住我們。」
「不然在這冰天雪地里,多耗上一天, 就多花費不少軍備……」
段晏把手裡的奏報合上, 不置可否,而是道:「朕命人傳了四十萬大軍的消息入昭國, 但丞相您也清楚,燕國現下也最多不過能湊齊二十萬兵力。」
「朕帶來此地的, 零零總總更不過十萬人。」青年黑眸深深,平靜道:「就算做了許多偽裝,致使人數看上去比實際更多,但若是一旦開戰, 強攻之下,燕國自然能發現蹊蹺。」
劉丞相:「發現又如何!燕國這邊城內守關的,連五千兵力都沒有,待我們破城而入,就算是反應過來,也無可奈何了。」
段晏搖搖頭:「相國,這座雁城之所以只有五千兵力,是因消息滯後,還沒將軍隊都調過來支援,否則起碼也有六七萬人。」
「再不濟,昭國皇帝可頒下旨意,將二十歲以上的青壯年都納入軍隊,拼死抵抗之下,吃虧恐怕是我們。」
青年又道:「這十萬軍跟隨朕疾行數日趕到此地,必然勞累不堪,近日還是以休養為主,養精蓄銳才有力氣打仗。」
劉丞相嘆了口氣,聽段晏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但還是忍不住問:「陛下,臣不知,您為何對著昭國,竟顯得有些……」
優柔寡斷了?
明明自從回到燕國後,段晏的行事作風從不拖泥帶水,雷厲風行地處理完先帝的後事,又殺了幾個不安分的宗室,將兩個試圖奪權的皇兄抄家關進大獄裡,不過短短一月有餘的時間,就已經肅整朝廷,從上到下沒人敢有半句不滿。
接著就是集結兵力,準備與昭國開戰。
雖說劉丞相覺得在嚴寒天氣打仗有諸多麻煩,但比起常年適應嚴寒的燕國來,南方的昭國顯然在冬日裡更加吃虧,因此段晏的決定也沒什麼奇怪的。
畢竟逼迫燕國獻上七皇子為質、肆意折辱的仇,早晚都是要報的,既如此,不若早些解決。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等到了昭國邊城外,段晏卻突然命大軍停了下來?
陛下在顧慮什麼?劉丞相心想。
先前雖說了那些原因,但劉丞相總覺得,段晏心中,似乎有更為重要的緣由。
「劉相國,」聞言,青年掀起眼睫,看向他,說:「自古以來,用武力解決問題,都已經是下下策。」
「燕國境內僅存的兵力珍貴,若能不折損太多人手,達成目的,才是朕想要的。」
「朕領軍在邊城外,並不真正想與昭國兵戎相見,而是想叫那昭國——」
「心甘情願地,迎朕入城。」
*
「那就讓他進來吧。」寧詡想了想,道:「不然能怎樣呢?」
立即有幾個大臣反對:「陛下,這是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寧詡往後在御書房的圈椅上倚了倚,讓自己的肚子不被壓著,慢吞吞地說:「燕國還是遞了拜帖過來的,我們若不讓他進,豈不是落人面子,反而給了他們出兵的理由?」
兵部尚書擦汗:「是是是,要是真打起來,雁城只有五千兵,如何能敵過對面的四十萬大軍?」
夏瀲此時在旁邊說了一句:「陛下,前段時間已調配各邊城的守軍隊伍,兩日內能趕過去的,約莫有四萬人左右。」
兵部尚書著急:「但燕國可是四十萬人吶!」
夏瀲蹙眉:「四十萬人太過誇張,你確定他們有這麼多兵力?」
兵部尚書說:「臣已經命了不少人前去刺探,那由燕國新帝率領的就有二十萬!還有更多沒帶來的呢!」
夏瀲轉頭看向寧詡:「陛下,這——」
寧詡搖了搖頭:「你們都搞錯重點了。」
眾臣疑惑不解。
寧詡扯了一張白紙,用毛筆蘸了墨,在上面畫了幾道線條,左邊是燕國,右邊是昭國。
「段晏有四萬人還是四十萬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帶兵等在城門外了。」
寧詡說:「人家都不遠千里跑來咱屋門外敲門了,你們說他想做什麼?我們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麼放他進來,先和他聊聊天;要麼不放他進來,和他隔著屋門互扔磚頭,不管怎樣兩邊都會被砸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