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宮人們進來, 寧詡就直起腰, 擦了擦唇畔, 感覺胃裡那陣翻湧的噁心很快消失了, 又打消叫御醫來看的心思。
反正上輩子也時常嘔個一兩下的, 大多是腸胃不適的緣故,自己等幾天就沒事了。
寧詡是真不太想見到那群御醫,仿佛都能幻覺聞到他們衣袍上沾染的中藥苦味, 而一想起那些黑乎乎的藥湯, 他就真要吐了。
從初一到元宵,宮中都免早朝, 因此寧詡只需要換好常服,剛剛洗漱完, 就聽見宋公公從外邊繞進來,對他道:
「陛下,早膳已經備好了。」
寧詡點了點頭,見宋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問:「怎麼了?」
「陛下……」宋公公愁眉苦臉地說:「呂小公子,又候在外邊呢。」
寧詡無奈扶額。
自從知曉王知治被晉為侍君的消息後,呂疏月找上門來鬧過不少次。
只是他也學聰明了,不在殿前大喊大叫,而是一大早地就等在外面,一等到寧詡出來,就趕忙跟上來,從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擠出兩大泡眼淚。
「陛下……」寧詡剛踏出殿,小黃又湊過來,一張臉在雪天被凍得通紅,嗓音委屈地連叫了好幾聲:「陛下!」
寧詡看向他,無可奈何:「怎麼了?」
呂疏月扁了扁嘴:「那姓王的今日設宴,叫我們這些公子都過去,擺明了是要炫耀……」
寧詡見他年紀最小,也難得多了幾分耐心:「大過節的,各殿設宴乃是尋常事,也想讓宮中多熱鬧一些,你若是不想去,那就不去好了。」
「才不是因為這個!」呂疏月臉上的情緒根本遮掩不住,忿忿問:「陛下,王知治根本沒有給您侍過寢,為何他可以逾矩封為侍君?」
寧詡停下腳步,看了看他,嘆氣:「王知治進獻了朕愛吃的甜椒,朕心裡高興。又恰逢新年伊始,普天同慶的時候,宮中多一樁喜事不好嗎?」
「還有,」寧詡忍不住又開口道:「今後能不能別總把侍寢二字掛在嘴邊了?也未免太過……咳,太過不矜持!」
說得他像是種馬似的,忒怪。
呂疏月蔫頭蔫腦的,小聲說:「什麼甜椒啊……我或許也可以種出來呢……」
「……」寧詡想了想,索性問:「那朕現在也給你封個侍君,好不好?」
呂疏月猛地抬起頭,但眼裡的光芒亮了一瞬又黯了,別開臉嘟囔道:「才不要陛下的施捨!」
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腳,生氣地說:「我自會證明自己的本事,陛下,你就等著好了。」
說完,呂疏月頭也不回地跑了。
寧詡:「……」
小屁孩心思真難猜!
他搖了搖頭,正要踏上去御書房的轎子,忽然見不遠處一個宮人匆匆走來,對宋公公耳語了幾句。
宋公公聽了,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神色,又走過來,對寧詡道:「陛下,有一封火漆封印的賀信,被飛騎快馬加鞭送至了御書房中,等您拆閱呢。」
「賀信?」寧詡不解:「誰送來的賀信。」
宋公公猶豫了一會兒:「呃……是燕國皇室,差使臣送到邊關的……」
寧詡的神情一僵。
見他不動了,宋公公又低聲安慰道:「陛下,辭舊迎新之際,各國之間都是會互呈賀信的,或許是燕國朝廷的臣子代筆,不一定是……」
他欲言又止,不過寧詡知道最後半句話是什麼。
寧詡沉默了半晌,垂下睫說:「燕國新帝登基,是朕忘記要讓禮部草擬賀文了,宋公公,你代朕和禮部尚書說一聲吧。」
至於這一封從燕國送來的信,他心中有數,估計就是段晏親筆寫的,不可能讓其他人代勞。
畢竟那人的性子……
寧詡蹙著眉地上了轎輦,生怕待會拆開信,就看見段晏說已經帶著兵站在邊境線上……
因為被呂疏月耽擱了一點時間,寧詡到御書房的時候,夏瀲已經在裡面了。
昭國的禮部尚書也在,同樣臉色怪異。
話又說回來,自從段晏逃走,又被立為燕國太子繼任大統後,這些老臣們的臉色,就始終不太好看。
如今他們是罵不動寧詡了,也消停不少,能唉聲嘆氣地靜下心來想一想對策,偶爾獻出些防範燕國的計謀,寧詡都一一照做了。
「陛下,」見寧詡進來,夏瀲忙迎上去,將手裡的物件遞出:「這是燕國送來的賀信,但加了火漆密印,要您親驗過後才能啟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