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馬太監抬手打斷他的話,說:「我們做奴才的,沒必要揣測陛下的心思,只做好我們能做的就行了。」
打發走了宋公公,馬太監才抬步進了御書房伺候。
他看見寧詡正蹙著眉翻記載朝中官員品階的冊籍。
「陛下,」馬公公迎上去,道:「都這麼晚了,早些歇下吧,明日還有早朝呢。」
「就是因為明日要上朝,朕才得多做功課。」寧詡頭也不抬地回答。
馬太監給他添上茶水,聞言又說:「陛下才登基不久,對朝務不熟也在情理當中,各位大人們都知曉的,陛下不必這般苛刻對待自己。」
寧詡翻頁的動作一頓,撩起長睫,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這不就是那個和宣王寧閬裡應外合,把他和段晏鎖在殿裡的太監嗎?
「馬公公真是對朕關懷備至啊。」
馬太監忙陪著笑道:「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分。」
寧詡合上冊籍,挑了下眉,忽然說:「既然你如此忠心,那就替朕去一趟竹意堂,請段侍君過來侍寢吧。」
「要交代他好好洗浴一番,最好塗脂抹粉打扮打扮,朕不喜他那副冷淡模樣,叫人多笑笑。」
「你能做到嗎?」寧詡彎起眉眼,問。
馬公公遲疑地說:「不是奴才不去,只是陛下,那段侍君性子烈……」
他還沒說完,寧詡就打斷了他,不容分說道:「快去吧,朕還等著呢。」
馬太監猶猶豫豫地轉身走了。
寧詡一邊在御書房裡不緊不慢地繼續看冊籍記人名,一邊等著消息傳來。
半個多時辰後,外頭果然來了宮人,著急道:「陛下,不好了,段侍君將馬公公……打、打啦!」
第6章
亥時,位於皇宮東北角的竹意堂燈火通明。
寧詡乘著轎子趕到的時候,就見那偏僻院落外又被圍了一圈人。
除了宮人,還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公子們,也不知是如何得知了消息,大晚上精神奕奕地過來圍觀,其中便有白天剛剛見過的小黃小青。
寧詡下了轎,抬手止住眾人的行禮,慢步上前,明知故問地開口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竹意堂的院門口掛著兩個素色菱花竹燈籠,段晏就站在燈籠下,身體往後虛虛倚著石牆,雪色裡衣外披了件淡蓮色的外袍,神色平靜,瞧不出什麼情緒來。
而馬太監站在離他幾米遠處,見到御駕前來,忙一把撲到寧詡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陛下,您可要為奴才做主啊!」
寧詡挑了下眉,先是看看段晏,見青年沒有別的反應,才問:「你受什麼委屈了?」
圍觀眾人興奮地豎起耳朵。
馬公公跪在地上,抹了抹眼淚,說:「奴才奉陛下您的旨意,來請段侍君前去明樂宮侍寢,誰料段侍君好端端地突然動手,打得奴才臉上都出了血!」
他抬起頭,給寧詡指了指腫起的左臉。
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這被揍的地方已經腫得老高,瞧上去慘不忍睹。
周圍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震驚的輕呼聲。
「奴才雖然身份卑賤,」馬公公還在擦淚:
「但奉的是陛下您的命令,代表的是陛下您的顏面,段侍君在後宮中毆打他人,已是觸犯了宮規了,何況還絲毫不顧忌陛下您……出手就往奴才臉上招呼,難不成是蔑視陛下麼!」
這番話中的含義很嚴重,一時之間,旁邊的宮人們都不敢出聲了,只有不遠處的小黃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寧詡想了想,問:「他為何突然要打你?朕先前也未見他有打人的嗜好。」
馬公公臉上的表情一僵。
緊接著,他遲疑道:「奴才只是按陛下您的要求,請段侍君稍作梳洗,剛說了幾句,臉上就挨了拳頭,奴才真是不明白究竟犯了什麼錯……陛下啊,求您為奴才做主……」
寧詡被他哭得頭疼,擺擺手讓人扶了馬太監起身,說:「去太醫院請個人過來。」
有幾位伶俐的宮人,去搬了椅子給馬公公坐,但寧詡還站著,馬太監哪裡敢坐下,只能用手捂著傷處,做一副可憐姿態。
「陛下,段侍君為人猖狂,今日之事若是不加以懲處,來日怕是會更加囂張!」
寧詡偏過臉,發現是小黃握緊拳頭,大聲朝他說的話。
一旁的小青倒是沒有貿然出聲,目光落在馬公公身上,又與寧詡對視了一下,神情若有所思。
收回視線,寧詡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段晏面前才停下。
青年方才一直在安靜地聽著馬太監訴苦,似乎連半分為自己爭辯的興趣也沒有,這副模樣,反而讓寧詡產生了一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