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整個豫州的兵馬大權。
坊間茶餘飯後常言『一朝兩姓』,謝氏二房三房在建康,謝氏二公子手握豫州生殺大權,這豫州早已是謝氏的天下。
酒酣曲盡,袁氏三公子的目光落在為首之人修長指節間,他執扇而笑,道:「聽聞這『血琥珀』國庫中共有六枚,乃是千年松樹脂所化而成,又歷經了成千上萬年才得以形成,懷硯兄手中就有兩枚。」
謝懷硯聞言垂眸看了眼正被他玩弄在指節間的血琥珀,薄唇勾笑:「不過是個小玩意,袁兄若是喜歡,只管拿去。」他修長指節抬起,兩枚澄澈無暇的血紅琥珀就被丟至袁三公子懷中。
袁三自是欣喜,起身致意:「多謝懷硯兄。」
直至晚霞消散,瓊華園內燭火通明,這場宴席方歇。在座的各位除卻府上的幾位公子,皆是其他士族前來訪友的貴客,吃酒到這個時候,自然是要再尋些其他樂子。
有身著明黃素衣的侍女手端托盤上前,托盤內是一方白玉小碟,裡面盛放著五石散。
此物深得皇室與士族鍾愛,世家公子中多有沾染,玉碟被放至金絲楠木桌,有幾位公子似是已等不及,直接服用入腹。片刻後,袁氏三公子與陳氏五公子相約一道上後山去『行散』。
謝氏本家的幾位公子院內皆有侍妾,此物亦是壯/陽之物,便回了各自院中消散。
謝懷硯偶爾服之,對此物說不上是喜愛,不過是消遣的樂子。
他垂眸看了片刻,今日倒是用了些。
回到他居住的墨園,徑直入了書房,他院中能近前侍奉的只有兩名隨侍與兩名婢女,冬月瞧見他進了屋,就端了壺清茶欲掀簾而入去侍奉,卻被隨侍空谷上前攔下:「冬月姐姐給我吧。」
他抬手欲接過冬月手中的托盤,被冬月躲開,睨他一眼:「給你作甚?我去端給公子。」空谷便提醒她:「公子服散了。」冬月皺了眉,將手中托盤推至空谷懷中,轉身去了耳房。
謝懷硯用了冷水沐浴來行散。
半個時辰後,他身披月白長袍,衣襟微敞,倚坐在書案前的檀木椅之上,墨發散於身後,許是五石散還未盡消,眼尾透出淡淡緋紅,在明黃燭火下,更顯樣貌昳麗。
貴人骨,公子如玉。
瑞獸銅爐中泛起點點梅香,他冷白指腹間捻著一片半紅半粉的海棠花瓣。
那雙黑如深淵的眸子中逐漸透出冷寒。
——
後來在芍藥園,謝嫣沒再特意避開桃漾遠些。
她雖對『晦氣之人』有些忌諱,可她瞧著桃漾舉止大方,樣貌也並非醜陋不堪,實在是對她厭惡不起來,況且,桃漾與她說話時眉眼間總是含著清淺的笑,如陽春三月里的風,讓人覺得舒暢。
謝嫣覺得桃漾很好。
最初有意避開,是時下『玄學』與『佛學』興盛,晦氣之人多是命中帶煞,她近來身體又有些弱,怕被桃漾給衝撞了。
後來,二哥哥都沒再說什麼,她也不想特意冷待人,顯得她很壞一樣。
入夜,桃漾自桓馥那裡回到自己的屋內,有些疲憊的掩手打了個小哈欠,杏枝見狀,與她道:「熱水備好了,姑娘可要沐浴麼?」桃漾對她點點頭,卸了首飾徑直往淨室里去。
輕衣落,水花起。
桃漾半闔眼眸倚在桶壁,任憑杏枝在身後侍奉。
杏枝是頭一回跟著來淮陽謝氏本家,今兒她也算是跟著桃漾長了頗多見識,此次來淮陽謝氏,桃漾只帶了她一個來,她有再多的歡喜也沒人去說,憋得怪難受的。
桃漾依舊閉眸,嗓音輕輕的,問她:「今兒你和九姑娘的婢女都去了哪兒?」她閉眸聽著杏枝在身後叭叭說個不停,偶爾會淺笑下,覺得杏枝說的極為有趣。
說到最後,杏枝忍不住感慨:「謝氏本家真是太豪奢富麗了,我做夢都不敢想有這樣的地方,姑娘你說,皇宮會比這裡更繁華麼?」桃漾先是回她:「再富麗的地方待久了怕也會膩,」她微微側首,又嚴肅道:「在這裡說話要當心,莫再拿謝氏與皇宮作比。」
杏枝忙認真起來,連連點頭。
待桃漾沐浴
後更衣,回到臥榻上,吩咐杏枝:「去把妝奩前的梨木盒取來。」梨木盒裡裝著的是她父親謝瀾送給她的那枚黃色瑪瑙石,她自盒內取出遞給杏枝:「我記得明兒是你的生辰,如今在這裡也沒什麼禮物可送給你,這枚瑪瑙你可喜歡麼?」
杏枝聞言頗為受寵若驚,在她心裡,瑪瑙可是上好的東西,雖然她不懂得品鑑,也不知這紅的黃的藍的有何區別,可瞧著這色澤質地定是好物,她有些不敢收。
桃漾塞進她手中:「收好了,」她眉目溫和,莞爾道:「去點香吧,我困了。」杏枝戰戰兢兢給她落了床帳,心中滋味萬千,暗自懊惱,適才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該在姑娘面前說起謝氏本家的婢女是如何的體面。
天上明月灑落清輝,透過枝葉折進窗牖,已是深夜子時,桃漾睡得不安穩,似夢似醒,清麗眉眼皺成一團,到最後,卻是猛然驚醒過來,躺在枕上再無半分睡意。
她這些年未再來過淮陽謝氏,是怕見到他,更怕會再次冒犯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