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教出來的女兒是個什麼模樣,你心裡沒點數麼?」太后低斥,「不是哀家說你,這一步棋走得實在有些急了!陛下尚未下定決心廢后,你便急匆匆地要將女兒往宮裡送,你讓鳳儀宮的人看了作何感想?更何況論出身、論才學,阿璃都勝過阿姝百倍,阿璃陪伴陛下多年尚不得歡心,你那個妾室所生的庶女又能討得多少好處?」
她氣息略急,胸口劇烈起伏,蓮禾忙端來茶水,又替太后緩緩舒氣,方好了些。
「是,是我心急,但……」王觀當眾被訓斥,面上微微掛不住,「我也是為了咱們王家著想啊。若阿璃不能翻身,阿姝又入不了陛下的眼,難不成真要眼睜睜看到後宮落到祁家那對母子手裡?太后娘娘……阿姐,您想想辦法吧。」
「文妃是姓祁,可懷徹更是正統皇室血脈的孩子,怎談得上落入外人手裡?更何況祁家早就人丁寥落,擔心他們,倒不如擔心朝堂上那些個新提拔的寒門。陛下還年輕,往後還會有更多皇子,不必急於一時。」
王觀臉漲得通紅,手心汗涔涔的,幾番遲疑,終是咬牙將這些天壓在心裡已久的話說出口:「只是……李允堂終究不是阿姐的親生兒子,他若不順阿姐的意,以世家之力也並非不能另立……」
「住嘴!」
太后霍地拍案起身:「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所坐的位置高出廳堂約一級台階的高度,直起身,便能居高臨下地睨著廳中人。
王觀怔住,在他面前的是他嫡親的姐姐,亦是大周尊貴的皇室,鳳紋錦袍昭顯著對方地位,頭頂沉重繁複的金鳳冠更在提示他彼此身份有別。
「臣失言……」王觀按捺住眼底晦暗,誠惶誠恐地躬身。
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作為太后的姐姐,不願完全站在王家利益考慮,竟然棄王家而選擇李允堂。
可李允堂又是什麼東西!
他恨得牙痒痒。
一位被生母棄若敝履的皇子罷了!是他姐姐心胸開闊,才讓他和三殿下一起在鳳儀宮中養著,悉心教導,又是他們王家看著太后的面子願意支持相助,保他登上帝位。
若李允堂不聽話,他也不介意換個扶持對象。
「臣告退。」
王觀收斂怒容,裝作無事
發生地告辭。
很快便是大皇子生辰宴。
有過先前接待辰國使臣的經驗,衛茉應付各類瑣事已得心應手許多,不必等陳照夜幫忙,便自行吩咐宮人去做了。陳照夜因此得了清閒,多在青蕪宮各處走走,漫步在似曾相識的庭院裡,陽光照得渾身暖洋洋的,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與宣貴妃前後走在花池邊的時候。
「在想什麼?」
文妃令婢女替她添茶,裊裊煙氣模糊了女子略帶英氣的容貌。
涼亭里,無外人在側,又有紗簾遮擋,陳照夜便心安理得地與她面對面坐著。
「那些就是這次民間篩選進宮的戲班子麼?」陳照夜輕啜一口茶水,眼睛瞄著遠處小徑幾個小碎步跑過的小旦——看上去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孩子,眉眼青澀,對宮中滿眼好奇,說說笑笑的,手裡抱著戲服與道具。
「嗯,其實懷徹並不喜好這些,他性子冷清,寧願躲在書齋里看書,不像我與兄長小時候,總是想方設法翻牆出去看戲逛市集。」文妃笑著搖頭,「你一定想不到吧,別看兄長現在是個正經人,從前那會他可沒少淘氣,進了崇賢館也不知收斂,帶著陛下把老太傅氣得吹鬍子瞪眼,若不是後來……」
「後來如何?」陳照夜猜到她會提到老國公下獄一事。
「算是有驚無險吧,兄長運氣好,遇到了貴人,雖然這位貴人也著實讓他栽了個大跟頭。」文妃看了一眼陳照夜,簡單帶過,「我原本以為兄長這輩子都要打光混了,幸虧他遇見了你。等他回來,挑個好日子,就把婚事定了吧。」
文妃說話向來直白。
陳照夜笑著睨她:「聽娘娘的意思,是贊同祁大人以正室之禮迎奴婢出宮了?娘娘不覺得奴婢出身卑微麼?」
「姻緣自有天定,身份背景又算得了什麼。」文妃掩唇笑,「更何況兄長要娶嬪妃身邊的宮女,這件事我是早就做好準備的,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也算不得驚訝。」
陳照夜知道她話中所指,故意裝作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
「陳姐姐……」木樨辦完事回來找陳照夜,嘴裡嘟噥著,「生辰宴的煙花爆竹早就備好了,這些戲班子還要弄那麼多爆竹做什麼,弄得亂糟糟的,滿地是灰。」
「太后上了年紀,愛看熱鬧的戲文,再說這些戲班子有趙王把關,必不會差的。你只管做好分內事就行,明日若沒出岔子,娘娘會有重賞。」
陳照夜順著木樨目光看去,青蕪宮臨時搭建的戲台上,身手矯健的少年正在聚精會神操練,有兩個少年身手尤為靈活,動作乾脆利落,像是有功夫在身。=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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