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兩眼發黑,竭盡全力扯住布條,為自己爭取一些呼吸的餘地。
甄錦心緊隨而來,借微弱月光看清了陳照夜的模樣。
「你……你是……」她胸口劇烈起伏,「你是定嬪娘娘的……」
「你先走,記住,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沈闕回頭簡短道,手下力度加重。
月光照耀下,少女臉龐逐漸漲成紅色,亂蹬的雙腿慢慢失去力氣,神智即將渙散。
「不、不要!阿闕,別殺她!」甄錦心如夢初醒,飛撲上前去拽他的手,「我認得她!你放開,我保證她不會說出去的……」
「錦心,你不要糊塗!嬪妃與人私會乃是重罪,切莫因一時婦人之仁葬送了你的前程!」
「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我要什麼前程?若你真為我的前程著想,今夜根本就不該約我來這御花園!」
此話如利劍刺入心扉,沈闕不由自主地放開手。
脖頸禁錮忽然消失,清涼的空氣頃刻湧入喉嚨。陳照夜趴在地上咳得天昏地暗,許久才撐起身體,著看向面前二人。
「你沒事吧?」甄錦心的釵環也亂了,烏黑的秀髮順著她的肩膀散落下來。
「奴婢無礙,多謝甄寶林相救。」
陳照夜朝後面挪了挪——面前那侍衛模樣的男子依舊面色緊繃,仿佛隨時都會撲過來殺人。
「你就是浣紗的心上人?」她決定反客為主。
沈闕愣了下,「你都知道些什麼?」
「咳咳,甄寶林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浣紗與我同在定嬪宮裡服侍?」陳照夜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些,「浣紗與我十分投緣,因此連女兒家的小心思都告訴了我……我以為她與你是兩情相悅,卻沒想到這裡面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她看著低頭的甄錦心與面無表情的沈闕,真誠勸告:「你若是心裡沒她,就早些跟她說清楚,別平白耽誤了人家姑娘……」
「你閉嘴!」沈闕惡狠狠地。
甄錦心長嘆一聲。
「你走吧,」她說,「陳姑娘,今日之事關乎我和阿闕身家性命,多有得罪,望你見諒。」
「就這樣放她走了?」沈闕依舊不放心,「不行,得讓她服一粒毒藥什麼的……」
「讓她走吧,阿闕。」甄錦心望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無憑無據的,她一介宮女能做什麼,而且……我欠她主子一個人情,今日就算是兩清。以後……我和你也不要再見面了。」
「寶林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生死不過一念之間。陳照夜生怕對方反悔,加快腳步,朝燈火明亮的地方走。
晚風搖晃灌木颯颯作響,走了約莫有半盞茶的工夫,快到徐婕妤的宮殿了,經過一處園景時,她察覺身後有人在跟著她。
步伐快而輕,且只有一人。
難道是那侍衛反悔了,支開甄錦心後又來殺她?
陳照夜心下一沉,不動聲色繼續朝前走,待走到院牆轉角處猛然加速,「來人!來人!」她大喊,身後那人窮追不捨,她仿佛能察覺到對方沉重的呼吸快要碰到她的後腦。
叮咚。
珠玉碰撞聲。
兩列宮燈如螢火照亮漆黑夜色,陳照夜想也沒想徑直撲入光亮里,與緩步行來的宮裝女子撞個滿懷。
「阿彌陀佛,這是怎麼了?」
來人是徐婕妤,被她撞得差點摔倒。
「你這丫頭,怎麼每次與本宮偶遇都是用撞的……」
「娘娘救我!」陳照夜拽住她的袖擺,驚魂未定,「那邊,那邊有人追我!」
「是誰?」徐婕妤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樹叢里,好像真有一道人影快速躍過,「書茶,去傳侍衛。」
貼身宮女應聲去了。
徐婕妤示意宮人將陳照夜攙扶到她的畫屏宮中,端來茶水,滿目關切地看著她一口口喝完。書茶稍後來報,說巡邏侍衛已經去查看過,周遭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士。
「好啦,沒事了,本宮這裡很安全。」徐婕妤安撫陳照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怎會有人在宮裡追殺你?本宮都快給你弄糊塗了……」
陳照夜捧著茶碗,「我……」
這位徐婕妤也是景帝登基第一年選秀入的宮,侯府嫡女,因此位份晉升比其他人快些。徐婕妤性情寬和,舉止大方,除夕夜替衛茉縫補舞衣,後又三番五次替衛茉解圍,不爭不搶,似乎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
只是……
「並沒什麼事,可能是奴婢誤會了。夜已深,不敢叨擾娘娘,奴婢今日是來取我家主子那件舞衣的。」
只是她與天真單純的衛茉不同,事事要多留個心眼。
「哦?」徐婕妤以宮扇輕點下巴,柔聲追問,「誤會?」
「書茶姑娘不是說了麼,周圍什麼人都沒有。興許是有人恰好與奴婢同路,腳步又沉重了些,才讓奴婢誤會了吧。」
「……原來如此。」
徐婕妤眼底的笑意暗了下去。有一瞬間,那雙向來溫暖得像太陽一樣的眼睛突然蒙上薄薄的霧氣,又很快消散。